底是长安贵人,他是偶尔才到江南来的,这翰林游家可是世居于此,最土生土长不过!你手里这个是游家老翰林、老夫人最疼爱的外孙女,游家姻亲遍全城,你敢挟持她,分明就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闻言,那男子赵维安忍不住颤抖了下,道:“师妹……”
“你慌什么——那又怎么样?”陈珞珈淡淡的道,“招惹了一个雍城侯世子,已经是咱们担当不起了,如今再加上个翰林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债多了不愁,就是这个道理。”
谢盈脉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那雍城侯世子是个被长公主宠大的主儿,连自己的表叔、秦王世子都能当街往死里打!你以为他会在乎翰林家外孙女的死活?你拿了这小娘子就想逃出生天,那是做梦!别说这个小娘子了,你就是拿了秣陵太守、县令,这一郡上下之长,也休想他有半点顾忌!”
“雍城侯世子也许不在乎这小娘子的死活,但翰林府呢?”陈珞珈不屑的反问,“既然你都说了游家是秣陵的地头蛇了……唉,小谢师妹,看来我错怪你了!”陈珞珈忽然展容一笑,道,“原来你还是关心师姐师兄的,不然为什么要这样迂回的提醒我们呢?真是对不住,师姐到底笨了点儿,居然到这会才听出来。”
谢盈脉变了脸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谢谢师妹你的意思啊。”陈珞珈笑了笑道,“这也不奇怪,咱们之间虽然有些误会,但怎么说都是自小一起学艺,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与这小娘子才认识几天?无非是为着她家长辈的权势才耐着性.子教她几下琵琶,在你心里,她怎么可能和师姐师兄比呢?都是师姐脾气不好,这两日为着那酒珠被人追杀得东躲西藏,心火太盛,方才进来就当面打伤了你的使女,惹你生气,也难怪你如今不肯直接说要帮忙,这都是师姐不对,你千万莫和师姐计较!”
谢盈脉皱起眉道:“陈珞珈,你这样颠倒黑白是没什么用的……”
“谢盈脉。”见她如此,陈珞珈也敛了之前的亲切和睦,她很干脆的抽出腰间软剑,抵住卓昭节的面颊——卓昭节感受着剑锋的寒气,若非被点了哑穴,几乎就要尖叫起来!
陈珞珈冷冷的道:“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你今日不想下水也必须下水,我与赵师兄逃不出秣陵,总也要拉了你陪葬!你帮不帮忙?若说一个不字,我先划花了这小娘子的花容月貌!你自己想清楚了后果!”
谢盈脉冷冷看了她片刻,师姐妹谁也不肯让谁,足足对视半晌,谢盈脉眼中才流露出悲哀之色,道:“陈师姐,从前你虽然脾气急了点,但这样滥杀无辜、挟持弱女子的事,也未必肯做的……”
“那是从前!”陈珞珈嘿然道,“师尊他老人家还活着,虽然他最偏心你,可衣钵弟子的位置,不到最后,谁能放弃?结果师尊倒好,偏心偏到底——什么都给了你,所以你千里迢迢到了这秣陵,就能买下这偌大地方店铺的手笔,可怜我与你赵师兄,一般是师尊的弟子,却只得十几两散碎银子打发了事……也不怕告诉你,从西洲到此地,杀人劫财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头一次做了,不然早就饿死在路上!这次的那颗酒珠,若能够逃出性命,设法转手,足够我与师兄一辈子锦衣玉食,再不必受江湖风霜之苦……说起来若非你独占了师尊的遗物,你师姐师兄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难道这件事情,你没有半点责任?”
她忌惮着追兵,不耐烦多说,喝道,“我数到三,你考虑好没有?一……”
“我知道了。”谢盈脉吐了口气,点点头道,“你不必数了,放开她罢,我答应你,总叫你们不必再为酒珠之事操心。”
陈珞珈闻言,立刻脸露笑容,抬手就收了剑,笑着道:“这才是好师妹嘛!有外人在呢,咱们师出同门,这样子内讧,岂不是丢了师尊的脸?”
那赵维安也松了口气,他虽然是两女的师兄,但明显胆子、定力都不及两个师妹,谢盈脉虽然已经松口,仍旧是面带寒霜,陈珞珈倒已经是笑语盈盈、仿佛从来都没有冲突一样,惟独赵维安,不但脸色时青时白,神色也是一副心惊肉跳、随时都可能跳起来和人拼命的样子,如今见两个师妹达成协议,立刻忍不住道:“谢师妹,你真有把握帮咱们度过这难关?”
其实他们虽然对谢盈脉纠缠不清,但也知道谢盈脉一来到秣陵并没有多久,二来她的亲眷在本地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根本没指望谢盈脉当真能救他们,只不过三人同门学艺时,陈珞珈与谢盈脉极为不和,如今自忖性命难保,心中恨意兀自难消,抱着拖谢盈脉同归于尽的念头才找上门的,不想这上门倒是得了一线生机——先趁谢盈脉毫无防备,抓了她的使女僵持,不想,博雅斋里忽然进人,那被陈珞珈抓成人质的小使女大环年幼无知,脱口喊出卓昭节的身份,还道可以震慑这两人,倒是给他们发现了生路……
只是这条生路,也未必不是死路,即使陈珞珈说得满不在乎,可她若是当真不怕死,也不会死死抓住谢盈脉这根稻草不放了,如今赵维安一问,陈珞珈面上笑容依旧,目光也盯紧了谢盈脉,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