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着一块大理石墓碑,正中间一个最大,上书陈浮生爷爷之墓,无名无姓,字迹却苍劲有力,左边一个稍小的,上面写的是陈浮生母亲之墓,同样无名无姓,同样的字迹,红色朱砂描绘,艳红如血,唯独右边最小的墓碑上带了名字:爱妻曹蒹葭。却没写之墓两个字,三块墓碑,伫立在平地上,有些悲怆凄凉,陈浮生默默不语,站在最前面的坟包前,蹲下身子,用打火机点燃纸钱丢在火盆里面,看着墓碑,低声呢喃。
陈富贵高大魁梧的身躯配合着一身军装,气焰跋扈,只不过站在这里,却丝毫不刺眼,他静静沉默着,先是给中间和左边两个坟包磕了几个头,然后才转身,来到写着曹蒹葭字样的坟包面前。
“妹子,二狗说这辈子让你受的最大的委屈事有两件,一是生孩子,二就是把你葬在这里,但他也说了,不后悔,这是陈家媳妇的归宿,一片不起眼的风水地,能跟娘和爷爷在一起,他说你会满意的,同时也能照顾好下面的两个长辈。只不过可惜没人能照顾你了。”陈富贵轻声说着,顿了下,一向极少抽烟的他此时竟然也叼了根烟在嘴里,深吸了口,他继续道:“你也别怪二狗,他的性子,你多少有了解,有些事情,他一旦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你们的孩子,陈平陈安一样,他一个大老爷们,二十多年,亲手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苦不苦?当然苦,人活着,死了,都不是那么轻松的,陈平最近去了意大利,了无音讯,三个多月,我从来没看到二狗睡过一天安稳觉,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不说,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谁都不是铁打的,相反,说句不中听的,他活着,远比你我要辛苦的多,陈家如今一片大大的基业,我有几分功劳,二狗有几分,大家心里都清楚,我算啥?一个参谋长而已,很多事情,都要靠二狗一个人去拼去抢,只要抓到手了,就算头破血流也会保下来,陈家没有二狗,没有浮生,不会有今天,当然,如果没有你的话,二狗也不会是今天的二狗,所以我得谢你,真心的,我陈富贵大粗人一个,说不出花来,但有一句话,我相信你能听见,就把它撂在这里。”
陈富贵猛然仰脖,喝了一大口爷爷生前最爱的烧刀子,酒入肺腑,辣,却痛快,他红着眼睛,沉声道娘走前说过,如果有来生,她愿意给你做牛马来报答,我陈富贵,一样愿意!
陈浮生烧完纸钱,静静来到这个叫曹蒹葭的女人前面,默默蹲下去,伸出手,轻轻搂着墓碑,身躯颤抖,微微闭上眼睛。
“身骑白马万人中,左牵黄,右擎苍。一心只想,王宝钏。
衣衫如雪归中原,破天荒,射天狼。放下西凉,不去管……”
一曲京腔。
犹如大东北漫天雪地冰封万里的萧索,沙哑而悲怆。
不甘,怨念,愧疚,执着,坚强。
陈富贵大口吸烟,几下就将烟抽完,然后将烟头弹出去,身体站的笔直,如一杆标枪。
陈浮生抱着墓碑,沙哑哽咽,压抑而沉闷。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南方翻云覆雨的妖孽,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犹如二十年前,才走出农村进入城市一般,彷徨而茫然。
隔阴阳,沾因果。
不问苍生。
君有泪,为卿弹。
(让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