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皇后来。”
“唯!”郭舍人应了一声。足不沾尘地走了出去。
天子哼了一声:“饱鹰不附,你不把俸禄当回事,要去做田舍翁,朕就先夺了你的田舍,看你还能不能逍遥自在。”说完,他冷笑起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凌厉。
——
皇后打量着郭舍人,却没有动弹。她静静地思考了片刻:“梁啸没有来复命?”
郭舍人躬身道:“冠军侯旧疾复发,要去养病。陛下已经准了,很快就会派人去长安传诏。看样子。淮南翁主可能也要去,殿下若是想见,还是尽快派人去比较好。”
皇后愣了一下。“他要去哪里养病?”
“可能是豫章。”
皇后心中微凛。她这才意识到这件事不太对劲。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不管是多尊贵的诸侯,一旦离开朝堂,没有了权力,就如同被缚住双臂的勇士,只能沦为鱼肉。仅凭封邑的赋税,是无法满足奢侈的生活的,朝廷不时的赏赐。手中权力带来的收益,要比几千户的食邑收入多得多。
梁啸刚刚立功归来,天子就要将他赶出长安?
皇后打量着郭舍人,郭舍人却不动声色。只是安静的等着。皇后心中警惕,不敢再怠慢,连忙起身。她来到天子宫中,还没说话,先偷觑了天子一眼,露出娇媚的笑容。
“陛下。这么急着召我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家的铁作现在经营得怎么样?”
“一切正常。”
天子略作沉吟。“铁乃国家重器,特别是兵器,关乎国家安全,不宜为私人所控。朕打算将铁器收为官营,又担心各地的铁商反对。皇后能不能和姑母商量一下,为天下人做个表率?”
皇后吃了一惊,半天没有说话。铁作如今是陈家的生财之道,虽然总算还不算多,却是个活水之源。只要有铁作在,陈家就有源源不断的进项。如今天子突然要收归官营,岂不是要断了陈家财路?
不过,她立刻想到了天子的用意。梁啸在陈家铁作上投资,这个铁作不仅是陈家的财源,也是梁啸的财源之一。天子此举,针对梁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至于陈家的损失,想必天子会以其他方式补偿。
片刻之间,皇后权衡了一番,点头道:“我家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梁啸的投入怎么办?”
“梁啸的投入,折现返还给他便是了。”天子轻描淡写的说道:“梁啸可能要离开长安,他在渭水边的那几百亩地可能要出售,姑母可以买下来。他急着出售,价格不会高。”
皇后的心揪了起来。天子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这两招都指向梁啸的要害。他不仅要将梁啸赶出长安,还要逼着梁啸卖地?她瞅了天子一眼,正好撞上天子阴冷的目光,不由得语噎,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唯。”
——
茂陵,梁家庄园。
梁啸送走谒者,拿着诏书回到了后院,坐在堂上,继续观看霍去病和梁平安、荼富贵在院中习武,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波澜。
刘陵瞅了他一眼,嘴角微挑,似笑非笑。
梁啸看看刘陵,也笑了,顺手将诏书递了过去。刘陵接过诏书,浏览了一遍,又收了起来,慢悠悠的说道:“陛下终究还是心虚,受不得一点刺激。”
“这说明他很在乎自己的名声,暂时还不会撕破脸皮,最多做一些小动作而已。”
“那是,否则的话,随便找个理由夺了你的爵位,收了你的庄园,岂不简单。”刘陵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着。“不过,豫章未必见得是什么好的选择。天子宠你的时候,你天天去淮南也无妨。天子恼你的时候,这交通诸侯之罪就是替你量身打造的了。”
“无妨,我就在庐山别院呆着,哪儿也不去。夏天快到了,正好去庐山避暑。你安排他们收拾一下吧,能走的人都走。看天子的意思,大概是要连这儿都要吐出去的。”
“吐出来也无妨。”刘陵忽然笑了起来。“与其被人贱价收购,不如干脆送人吧。”
“送人?送给谁?”
“自然是送给最需要的人。”刘陵扬扬眉。“我听说,那位王美人新近得宠,亲戚却还没有富贵。我们就把庄园送给她的家人,看看天子会如何想?”
梁啸想了想,不禁笑出声来。刘陵这个反击可谓软中带硬。王美人是天子面前的新宠,把庄园送给她,别人不敢抢,又变相的向天子表示服软。可是实际上,这会给人留下一个天子欺负功臣,逼得梁啸不得不向王美人求援的印象。
梁啸是谁?赫赫有名的冠军侯,天子一手捧起来的年轻一辈名将,南征北讨,战功赫赫。
王美人是谁?一个民间女子,无才无德,凭美色为天子宠信。
贵贱悬殊,仅仅因为天子的宠与怒,就完全颠倒了。那些世家子弟看到了,会作如何想?
梁啸忍着笑。“会不会把天子惹毛了?”
刘陵斜睨着他。“你现在做顺臣了?”
梁啸笑而不语。他们夫妻之间不用多说,都知道顺臣是做不了的。他打量着正在用心习射的霍去病,眨了眨眼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时间太短了,来不及把所有的心法都传给他。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在你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之前,先别急着为别人操心。”刘陵起身。“我去安排,你就不要管了,安心闭门思过吧。”
“好,你办事,我放心。”梁啸老神在在的说道,翘起了二郎腿。天子的诏书就搁在一旁的案上,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天子和田蚡期望的情景,根本没有出现在梁啸夫妻的身上。
一丝一毫也没有。
如果一定要说有,也只有一丝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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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