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地站在了病床旁边。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很吃力地说一个“叶”字。我点点头,“是的,我是叶兰心。”
林砾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我的好父亲呀,你看看,你一直巴不得弄死的叶兰心小姐现在回到了陆家,她已经是小明星了,混得风生水起,而你连坐都坐不起来了,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虽然他恨老爷子,可到底是他的亲爹,我觉得他这样对待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老头子多少有几分不妥。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林砾却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林砾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父亲啊,你知不知道,在咱们许家的餐馆被查,天逸服饰被曝光之后,还有一件更劲爆的消息,姐姐都不敢告诉你呢。就在今天,税务局的赵局长他孙子,那个混世魔头,你知道吧,在咱们Echo,被一个坐台的小姑娘给捅死了。赵局长刚才大闹Echo,要讨还公道呢,父亲,你说这个公道该怎么还他比较好?”
这个消息对于许家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已经面临着巨大困境的许家,现在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承受更多压力的地步。果然,老爷子听见这个消息以后,浑浊的双眼睁得很大,眼珠子都要暴突出来,用力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力气说出来,脑袋有些颓然地歪向了一边。
我也睁大了双眼,有些愕然地看向林砾,我已经明白了,林砾今天是要逼死他亲爹。也许正是因为我在林砾和豹三爷之间通了一个消息,所以,他们之间也许达成了什么样的协定。这也大概能解释为什么偌大一个豪华病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可以畅通无阻地走进来,直面这个病弱的老人,应该是豹三爷的手笔了。
我阻止不了他们所做的这一切,或许我也根本就不想阻止。但我却无辜地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像陷入梦境一般,看着一场阴谋慢慢地滑入深渊。
林砾走到他的病床便是,蹲下身来,把手放在老爷子因为苍老和病态而满是沟壑的脸上,指腹缓缓地抚摸着,“父亲,你从来都不知道,小时候,我多么渴望怎么近距离地和你接触,多么想让你摸摸我的脸,可是你一直都把我看成野孩子。我拼命地努力读书,出国留学,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你依然像防贼一样防我。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我就是家贼,你开心么?”
老爷子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神情。林砾慢慢地把手移向他的脖子,“父亲,你现在像一只蚂蚁一样孱弱,我稍微动一动手指,你就会死。不过,我一点都不想对你动手,而且我觉得,我根本就不用动手,我还有好多你根本承受不起的消息要一件一件告诉你,你准备好要听了么?”
老爷子费了好大的劲,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狼子野心!”
“对,父亲,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就是狼子野心。”林砾把手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拿开,带着一种嫌恶的神情,拿湿毛巾擦了擦手,“Echo的坏账烂账有多少,还有许家旗下的娱乐公司其实是用来洗钱的,还有天逸服饰偷税漏税,这些证据,我都已经交给律师了,很快就会被送到赵局长的手里,到时候,你女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焦头烂额呢。”
老爷子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大力地喘着气,口里似乎只剩下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这副父子相杀的场景画面相当诡异,我觉得看在眼里十分难受。不知道是在感慨偌大的一个家族即将覆灭,还是在同情林砾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压抑到近乎扭曲。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阴暗的林砾,他毫不避讳地把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我面前,而我更多的,却是觉得心疼心酸。
“你女儿都快临盆了呢,也不知道这么多事情都堆在了一起,她还有没有精力来管?不过,管不过来也好,她管不了了,你这一辈子的心血,就听之任之好了,反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胡乱挣扎那么几下,闹到不死不休,也好。”
他的话越说越刻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凄楚和哀求,“林砾,你不要再说下去……”
林砾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听见我的声音,这才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你以为自己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呢,你一直在等着秦奕出手是不是?你以为,你女儿怀了孩子,他就会愿意帮许家么?我告诉你,其实你女儿肚子里的那块肉根本就不值钱。因为,这位叶小姐,早已经生下了秦家的继承人,是个儿子,比你女儿肚子里的那个女儿可要值钱得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