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夏末秋初的时候,太阳对托山乡这块岗谷盆地烤得很厉害,整个就像一个冒着热气的蒸笼。时至中午,在这盆地中走路的人,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高考结束后,多劳和柳枝仍在“半工半读”。
早晨和傍晚,蛇喜欢出来凉快凉快。它们可能没有语言和通讯工具,传不出同伙有被抓去了的消息,甚至昨天老婆扭出去被抓,老公还不知她是干什么去了,还有点怀疑她是出去鬼混去了,今天照例出来溜溜或透透气,顺便找找失踪的老婆,哪里晓得有个李多劳正在麻袋以待。
中午一段时间,是多劳泡在河里也是一条鱼一样在水里活动的好时光。
柳枝和多劳形影不离,即使正午多劳泡在河水里,岸上仍旧放着一只木桶,柳枝就在这木桶边跳跃。她撑着一把粉红色的遮阳伞,粉红色的的确凉上衣,灰色的的确凉裤,远看去像地球扯着的一个氢气球在飘动。
他们有两年没有来到这河里边来了,两年里,哪怕是在最紧张的学习里,思绪时不时会飘游到这河边来,到双牛冲的山里去,这河、那山,像钩子一样,不时把他们钩过来。
在以前,多劳和柳枝来至这河边,只要一瞬间,多劳的上衣就落在了地上,管它草地或泥地,他的衣服就像一堆牛屎一样在那里了。每当这时柳枝总要把这堆“牛屎”捡起来,放在一个适合的地方。而现在的他们一来到河边,柳枝就会马上转过身去,还要用这把伞遮住自己,等到多劳脱下了衣裤,卟通一声跳下了水,才又转过身来,指指点点,尖叫着。
在这火热的夏天,他们有着火热的盼望。多劳盼望柳枝上了那条线,好去上省里的师范大学,柳枝希望多劳高居榜首,好去上全国的一流学校。
但是他们两人都心里有底,把两家人所有的钱合拢来供一个人去上学都还远远不够。信用社不要去开口,亲朋戚友不多,而且都穷得叮叮当当响,东西南北,掘地三尺,供半个人去上学都难,即算去了一个,去的一个也不能不吃不喝,光是一人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捉尽托山的蛇摸尽河里的鱼也不够。
现在一方面在为蛇平反,说它是益虫了,列入了禁捕一类,再方面捕蛇者越来越多,越是禁捕就越要劲捕,不只是你李多劳不怕死,很多人没活干,群起而捕之。多劳一个月里能碰到三五条蛇,就算他走狗屎运了。河里的鱼,可能是李多劳的水雷公拍得太响,招来了太多的人,也是群起而捉之。你李多劳两年没莅临过了,人家把那农药在这托山河的最上游倒上一瓶,一路流下去,所有的鱼,不分大小,男女老幼,通通肚皮朝天。只能等到下一次老天爷发神经,下一场暴雨,那些逃犯来了,才有捉的。现在不比早两年,一旦发了河洪水,这河里就像举行国际游泳比赛,也不穿泳装,整条河里一河的光背梁甚至光屁股。现在多劳泡在这河里,只不过是梦想碰碰团鱼的运气和偶尔有曾经喝过农药产生了抗药姓的大难不会死的鱼。那团鱼它不是其他的鱼,它长有四条腿,,姓命攸关之际,它知道闭上嘴巴,爬上岸去,躲过一劫。然而多劳碰上这样的运气是极少有的事。他在初中和高中两个阶段只碰过五只且只卖给了同一个受主,毕业后这不长的时间里倒是碰上了两只。不要小看了只有两只,每一只就百来块钱,在那个时候,两百块钱眼前一摆,有人会被吓得倒下半天起不来的。
靠捉蛇摸鱼来解决学费,等同于登楼梯想上月亮。
多劳现在想的是,如果柳枝上了师范大学,每月的伙食费怎么解决。托山乡的农机站早已散伙,现在就一家乡镇企业,一共五六十个干活的,听说还要裁员。那个企业叫托山乡电器厂,但实际只生产一种互感器,主要是绕一些细铜丝的小小线圈,多是一些女孩子在那里干,你李多劳一米八的个头,那样的小线圈拿在手里,等于她们女孩子在剥蚕豆。就是你想去‘剥蚕豆”也绝对不会要你去,大队支书的小姨子几次要她姐夫去找乡政斧的书记和管企业的副乡长都没进得去,你李多劳是乡书记的亲的小舅子?
私营企业里呢,托山乡以前最大的一家是他和柳枝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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