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像是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金妮笑了一声——快活的,然后掰着手指开始计算:“挺丰富的,被钉在十字架上(《圣经》),被毒死在戏中戏里(《哈姆雷特》),病死在拉曼查的旧床上(《堂吉诃德》),身中八颗子弹倒挂在街垒上(《悲惨世界》),困死在通往城堡的路上(《城堡》),等待在只有一棵枯树的荒原上(《等待戈多》)……”
哈利嘴角挂着浅笑:“所以其实只有一种结局。”
“两种。”金妮也笑,“哲学式的自杀。或者,所有没有自杀成功的虚无主义者都变成存在主义者。”
哈利琢磨了一番这句话,然后苦笑:“看起来还是无路可走的样子。”
金妮认真地盯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但我们还是要渡河。”但我们还是要将荆棘刺进胸膛。
见哈利还是郁郁,金妮干脆挥手拨开密林,将好友拉到剧场外围最高的看台上,场上歌队正在合唱,观众们全都睁大眼睛,拉长耳朵。
“你知道的,我们最早的故事就是神话,然后,从宗教的仪式,也就是酒神祭祀中,我们生出了悲剧和喜剧,再往后——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批评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唯美主义,象征主义,表现主义,后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一连串的主义让金妮涨红了脸,但眼中依然带笑,“但从来都不曾解决一个问题。”
“存在的意义……”哈利轻声道。
“是的。只要时间依然存在,我们就可以消解一切意义。所以从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到卡夫卡的K,到巴塞尔姆的白雪公主,我们对生命意义的探索走到尽头,依然在时间面前碰壁,于是到最后,连‘求索’这个动作也被肢解,消除了意义。”金妮弯起嘴角,“于是故事走到尽头,只剩下文本与符号。”
哈利揉皱了一张脸:“所以我们必输无疑了?”
金妮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乌洛波洛斯如何了?”
“他受了重伤,被摩耶囚禁了。”简要解释了两句,哈利也没有隐瞒时间囚徒的自杀倾向,“……我们的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了。”这可真是个悲怆的双关。
“那么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语塞,片刻后,哈利才迟疑着开口:“金妮芙拉,你是时间的玫瑰,是真相,是事实,是……我猜,你才是……”
金妮恍惚一瞬,然后坦诚道:“或许你可以讲得更明白些。”
哈利将脸揉得更皱了,然后抓了抓头发,转而道:“我一直很好奇,巴别三柱神,分别是存在、虚无与时间,那为何仅仅是存在,就能占据图书馆的位置呢?嘉美她……真的是巴别图书馆本身么?存在在时间中走向虚无……它们是共存,不,共生的吧。”哈利越说声音越低沉,也越清晰,“时间因何而来?因为有终结的存在,假若没有终点,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时间的刻度。存在在时间中走向虚无,而时间诞生于存在与虚无的碰撞,它们从来都不曾分开过……”
金妮好心提醒:“所以虚神想要自杀的话,还得带上你们两个才行。”
“我是说……巴别图书馆,它究竟在哪呢?”
“是啊,在哪呢?”金妮学着哈利的样子捧脸。
两人一同发呆到俄狄浦斯刺瞎自己的眼睛,剧场内有人痛哭出声,才重新开始对话。
“金妮……”
“我不是。”
“哈?”
“我不是图书馆。”金妮扯着自己袍子上脱落的线头,“我只是阅读者,一个渡河者,我不可能是河流本身,你不需要怀疑这一点。”
“可是我……”哈利确实是在怀疑这一点,金妮的截然否认让他更加郁郁了,“可是我必输无疑。”存在怎么跟虚无斗呢?
“未必。”金妮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在他领上捡到一朵小小的勿忘我,“你可以尝试去拉拢时间。”
看见那朵蓝色的小花,哈利一个愣神,再眨眼时已经回到了那间素白的病房,麦考伊依然在应付斯卡利小姐,汉克依然在试图倒一杯热茶,斯内普正站在自己身后,眸光暗沉地看向自己。他们看不见金妮的世界。
拉拢……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