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常为之感激涕零。微臣敢不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然目前正当国家用人之际,孙白孤素娴韬略,亦习战阵,于疆吏中尚属有用之材。伏乞圣上息雷霆之怒,施雨露之恩,暂缓严罚,使其戴罪图功,不惟孙白孤将畏威怀德,力赎前愆,即三军将士亦必闻而感奋。”说毕,便叩头不止。
崇德皇帝虽然恨孙白孤欺骗自己,但也明白,如今朝中,没有几个大臣是完全不欺君的。相比那些大臣,孙白孤至少还是个能办事情的有用之材。不像有些人,高调子喊得震天响,真要让他做什么事情,却什么都做不好。于是他沉默了一下,转头对孙白孤道:
“孙白孤,既然有督臣为你说话,朕也姑念你平日尚肯实心任事,便饶了你这次作战不力之罪,仍着你总督河北、山东军务,以观后效。”
孙白孤赶紧叩首谢恩。
“下去吧。”崇德皇帝轻声道。
孙白孤又磕了两个头,站起身来,低着头,倒退了出去。孙白孤的年纪不算大,刚刚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是在步下丹墀时,却像老人一样,步履蹒跚,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孙白孤下去之后,崇德皇帝便又和洪演说了几句话。却见曹化淳从外面过来,候在了门外。便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上报。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自己接见洪演和孙白孤的时候来打扰自己。于是便让洪演退了下去。
等洪演走了,崇德皇帝便道:“进来吧,又出了什么事情?”
曹化淳进来跪下磕头道:“万岁,巡按御史林铭球谷城县令阮之钿上书,言张炳忠所部横行不法,又言张炳忠狼子野心,肯定要造反了。”
崇德皇帝吃了一惊,赶忙道:“快,快把奏章给朕看看!”
张炳忠投降只是缓兵之计,久后必反。这几乎是朝廷中人的共识了。不过朝廷招降他们,其实也一样是缓兵之计。当时朝廷的财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若是不接受他们的投降,财力上便难以继续支持“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了。直到如今,崇德皇帝依旧觉得,若不是金军突然入寇,朝廷便能彻底剿灭黄自得。一旦黄自得被彻底剿灭,朝廷便可以再击中力量消灭张炳忠等诈降的贼寇。只可惜那些腐儒,一味的干扰朝廷和东胬的和议,以至于招致东胬入寇。大好的局面一朝成空。
如今的局面已经完全不同了,朝廷如今虚弱之极。若是这个时候,张炳忠再举旗造反,整个天下的局面就简直是不堪想象了。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哪怕是缓兵之计,也要想办法暂时把张炳忠安抚住。
曹化淳将两分奏章递给崇德皇帝。崇德皇帝接过来,但是手却抖得厉害,过了好半天才勉强将奏章翻开来。
皇帝默默地看着奏章,他的脸色渐渐地变得狰狞,脸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突然,崇德皇帝大喝一声:“混账东西!”便将两份奏章都“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吓得曹化淳也赶忙跪了下去。
崇德皇帝却没有注意到曹化淳,而是破口大骂起来:“这该死的贼子!他怎么敢……还有这两个蠢货!蠢货!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们难道以为张炳忠是个傻子?!他们怎么敢……”
这两分奏章,曹化淳在拿过来之前已经看过了,他也知道,皇帝为什么生气。这首先就是因为张炳忠飞扬跋扈,横行不法。阮之钿的奏章中提到,张炳忠在谷城不但派遣手下的将领,化妆成盗贼四处劫掠。甚至还公然闯入退职的搢绅家中强抢人家的小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谷城县令阮之钿抓住了冒充盗贼劫掠的张炳忠的士兵,将他们钉上木枷,放在县衙门门口示众,却被张炳忠派人直接抢走。
阮之钿便赶到张炳忠的军营中,斥责张炳忠横行不法,要求张炳忠立刻严惩肇事的士卒。不料张炳忠却反过来痛骂阮之钿,说他们把朝廷原本要给他的军饷全都贪污了。并且说:“当兵的没有军饷,没有饭吃,不出去抢,难道自己关着门把自己饿死?”还说:“老子的兵出去抢,还要装成盗贼,这已经是给了你们这些狗官面子了!你们这些不识抬举的狗官,还把老子的人抓起来,真是给脸不要脸!而且老子废了好大力气,才管着他们,出去抢尽量不杀人,你这不是好歹的狗官,不来感谢老子,却还来骂老子!若是以前,老子便把你这狗官吊起来点天灯!”可以说,不臣之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