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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魅影》的故事广为人知, 更多的原因在于安德鲁·劳埃德·韦伯所创作的音乐剧。故事中的“幽灵”埃里克身世悲惨、脾气古怪, 却是一位用情至深的绝世天才。他的悲剧换来了不少读者和观众的心痛和惋惜。
玛丽觉得, 原著中产生的悲剧, 多少和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有些类似。在近似于哥特小说的背景描写下,一名丑陋、阴森, 极近弗兰肯斯坦一般的“怪物”存在,既被定义为同情的对象, 却又最终不为任何人理解。而主角克里斯汀只是一位年轻纯洁的少女, 她对埃里克的感情始终是恐惧大于一切, 自然是得不到好结局。
原著里的克里斯汀小姐畏惧魅影, 那艾琳呢?
玛丽转头看向笑吟吟的艾琳·艾德勒女士。她的笑容和埃里克阴森森的威胁形成鲜明对比, 让刚刚还很具有压迫力的场景陡然变得有些滑稽。
“埃里克,”艾琳端坐在沙发上柔声开口, “波洛先生不是坏人,他是真心想要帮助你。”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男声冷哼一声, 语气里带着几分尖锐的意味:“帮助?陌生人的帮助不值一提!”
艾琳:“那我的帮助呢, 我的天使。你不畏惧旁人的冤屈,也要为我们的爱情想一想。我不想你我的生活受到任何惊扰,连这种可能都不能有。你不信任波洛先生,那你信任我吗, 埃里克?”
男声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我倒要看看, 他能在何时抓住那个杀人凶手。”
而后始终就像是停留在所有人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莫名的阵阵阴风也消失不见了。直到确认埃里克走后, 艾琳才看向波洛, 带着歉意说道:“波洛先生,请你相信我的丈夫他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保护欲太强了,生怕我信任了不该信的人从而受到伤害。”
波洛:“……”
玛丽:“…………”
艾琳自然是不怕什么剧院幽灵的,玛丽哭笑不得,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本质上是艾琳·艾德勒的“克莉丝汀小姐”能够和藏在巴黎歌剧院的魅影终成眷属了!
“原谅我直言,艾琳小姐,”莫名就收到死亡威胁的波洛先生清了清嗓子,“如果你的丈夫行事作风一直如此,也不怪剧院里的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一名嫌疑犯。”
艾琳苦笑几声:“我知道。事实上他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健康,此前情况越发严重,我才特地前去伦敦寻找药方,也因此与福尔摩斯先生和玛丽结识。”
波洛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怪不得你不想要别人找到他真实存在的证据。但艾琳小姐,不论是出于健康角度,还是案件角度,我都不建议你的丈夫在破案期间像这样来回走动。”
“我会劝告他的。”艾琳允诺。
“我倒是更好奇,”玛丽忍不住插嘴,“艾琳,你与埃里克是如何相识的?”
艾琳看了看波洛,发现侦探本人也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缓缓放松躯体,抿了抿嘴角。
“也没什么,”艾琳说,“和所有夫妻一样,先是结识,再是生情罢了。”
女高音的声线平静,若非闪烁着爱意的眼眸,仿佛是在转述旁人的故事一般:“我自幼随母亲改嫁到法国来,长期寄人篱下。要不是还有那么丁点歌唱的天赋,恐怕继父是不会收留一名来自别国,别的男人的孩子。那时候我在剧院学习,和其他小演员没什么区别,直至我发现了他。”
这就是艾琳版歌剧魅影的故事了。
幽灵碰到一名不畏惧他的少女,而少女则在幽灵身上找到了认同。时过多年,少女出落成了美丽动人的女士,她成为了巴黎歌剧院炙手可热的女高音,可始终不曾把背后的人视为拖自己后腿的阴影。
若说埃里克是为偏执的人,那么能毅然决然和他秘密结婚,并且为了他的病情回到伦敦的艾琳·艾德勒,只可能比埃里克还要偏执、还要坚定。
她的讲述让玛丽倍受感动的同时,又免不了困惑……艾琳自始至终没有提到劳尔子爵的名字。
作为一个爱情故事的重要男性角色,埃里克的竞争对手,就那么没了?
玛丽心存疑惑,但她又不可能说出来,只得把问题老老实实按在心底。
波洛听完艾琳的故事,感慨地开口:“艾琳小——呃,女士。”
该如何称呼一位秘密结婚的女士呢?喊夫人吧,这要是喊习惯了,当众说漏了饿嘴岂不是招惹麻烦。继续喊小姐吧,又觉得有些不尊重人。
艾琳见波洛左右为难,好心提议:“还是继续喊我小姐吧,先生,这样也方便一些。”
“艾琳小姐,”波洛先生点了点头,“你的丈夫也是一位经历坎坷的可怜人。”
“他可不喜欢别人这么说。”
艾琳失笑出声:“而且,先生,埃里克经常在剧院的暗道之间游荡,你这样评判他,他很有可能会听到的,到时候再来吓唬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波洛:“……”
就别欺负人了!玛丽忍俊不禁,看来福尔摩斯生了个不太好惹的脾气确实是优点,做侦探要是太温柔,就像是波洛先生这样,反而是个麻烦。
“还是专注案件吧,”玛丽提议道,“案件和埃里克无关,就不能坐看别人冤枉他。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波洛先生?”
“如果你愿意,玛丽小姐,”波洛先生欣然回应,“接下来我还要询问几个当晚在剧院的工作人员,你也可以坐下来听一听。”
剩下的人不算多了。
波洛先生首先见了几名小芭蕾舞演员,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别的没说,就是把剧院幽灵的传说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还说平日约瑟夫·布盖就喜欢吓唬人,一定是幽灵不喜欢他才这么做的。
接着是吉里夫人,神情肃穆的吉里夫人一听波洛要调查魅影,不等他询问,反而先出口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这句话就足以证明吉里夫人应该大抵知道一些情况。
最后则是被吓坏了的芭蕾舞演员索蕾莉。
她不敢到剧院经理的办公室来,只得波洛先生和玛丽去找她了。来到索蕾莉的化妆室,索蕾莉的其他女伴正在安慰她,波洛好言好语地安抚了受惊的少女,而后才委婉地问了几句话。当波洛询问和幽灵相关的事情时,索蕾莉突然站了起来,神情激动:“你们,你们这么问我,是不是因为约瑟夫·布盖的死确实和幽灵有关?是不是他拿着刀刺死了约瑟夫·布盖?”
玛丽和波洛对视一眼。
离开索蕾莉的化妆室后,波洛先生笃定道:“索蕾莉小姐亲眼见过凶手,或者受害者的尸体。”
玛丽:“是否是因为她准确地描述出了凶器的模样?”
波洛先生:“是的。按照她的说法,如果索蕾莉小姐在表演结束之后直接回到化妆室,她根本没有机会得知约瑟夫·布盖是被人用刀刺死的。”
所以受害者是被人刺死的。
玛丽思索片刻:“可以带我去剧院后台看看吗,先生?”
波洛:“当然。”
警察将剧院后台圈了起来,还有巴黎的警员看守。取证阶段已经结束了,呈现在玛丽面前的是挂满了取证标示的现场。波洛先生同警员迅速说了什么,年轻的警官点了点头,亲自拉开了封锁线:“Entrez-vous,Mademoiselle(请进,小姐)。”
玛丽笑了笑:“谢谢。”
尸体已经被抬走,留下的只有一大片还没擦掉的血迹。
“尸体原本在这里,”波洛指着后台一角说道,“他是失血过多而死。”
玛丽循着大片擦拭状血迹看过去,心中明白了大概。
案发现场血淋淋的,满目血迹粘连在地面上,更不要说擦拭状的血迹拖了一大片。这个出血量……玛丽想了想,问道:“是一击毙命吗,先生?”
“是的。”
波洛先生肯定了玛丽的猜想:“凶手一刀刺伤了约瑟夫·布盖的大动脉。”
够专业的。
玛丽还想同波洛先生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两位剧院经理再次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刚刚那位闹不清楚布鲁塞尔是法国还是比利时的经理看到波洛就开口:“先生!我们两个听到有人说你在追问剧院幽灵的事情,这件事不会真的是他做的吧?”
“别着急,德比埃纳先生,”波洛耐心回道,“只是剧院里人人都传是幽灵杀了出言不逊的人,我免不了要问几句情况。”
“也就是、也就是说,”德比埃纳经理忐忑不安,“不是你确定了幽灵其实是个大活人?”
波洛先生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出言评论:“巴黎歌剧院的情况,应该属两位经理最为了解。我只是负责探案罢了。”
“那就好!”
德比埃纳先生长舒口气:“我看啊,这案子就是幽灵干的,鬼怪恶灵杀人是查不出结果的。”
玛丽:“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经理?”
一名身材娇小、法语不太标准的陌生女士突然开口,换来了德比埃纳先生诧异的目光。但玛丽长得和善,说话也客客气气,于是经理还是同意了:“可以,小姐,你有什么问题?”
“我听说幽灵平日神出鬼没,”玛丽说,“行迹不定、且毫不讲道理。他要是不高兴,经常会出手搞一些吓人的恶作剧,然后洋洋得意地威胁你们,是这样的吗?”
德比埃纳先生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干笑道:“你别听那些小芭蕾舞演员们的话,小姐,小孩子总是喜欢把故事夸大。威胁倒不至于,但是神出鬼没,搞一些恶作剧发表不满倒是真的。不过他也就只是要求我们空个包间、辱骂一下不喜欢的演员。虽然确实耽误事,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还是一位品味高雅的幽灵。”波洛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经理陪笑。
“那就怪了,”玛丽说,“听你们所言,这位幽灵是一个从不掩饰自己观点的人。就算他有所作为,跑出来吓人,也一定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约瑟夫·布盖死前死后‘幽灵’都没有跳出来发言,受害者死的也悄无声息,这不像是幽灵的作风,而现在剧院里所有人却一致口径说是幽灵杀了人,这样的传言是从哪儿开始的?”
显然在询问过艾琳和索蕾莉小姐后,波洛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点。玛丽抛出了问题,波洛先生立刻补充道:“我想我们应该排查一下,谁是第一个说出约瑟夫·布盖为幽灵所杀的人。”
“这可不好办啊。”
德比埃纳先生搓了搓手,为难道:“今天已经暂停演出一整天了,我们排查了一整天,什么结果都没有,难道还要明天也暂停演出吗。”
波洛很是遗憾地开口:“最好这样,经理先生。恢复演出之后剧院的人流量会陡然增大,到时候更不好排查线索了。”
“不行,绝对不行!”
另一位经理波里尼先生断然拒绝:“我们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先生。剧院只能关闭一天,若是再查不出来,还不如我们直接叫警察过来挖地三尺,找出那个幽灵!”
见劝说不成,波洛先生蹙眉:“先不提所谓的剧院幽灵是否存在,就算他真的存在,也不应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假定嫌疑人。波里尼先生,你阻止我追查线索,增加排查难度,在玛丽小姐质疑有人用剧院幽灵的名义掩人耳目时咬定他就是凶手,想把责任推给鬼神的莫非就是你?”
波里尼经理吓了一跳:“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我可——”
他话说一半,震撼于好脾气的波洛先生突然变脸,又意识到他是在指责自己的妄下判断,所以“我”了半天,也没把反驳的话语说出口。
德比埃里经理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都是一个战线的就不要起内讧了。波里尼就是太着急了,波洛侦探你别在意。剧院确实不能连续关闭两天,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开销,我们两个人确实承担不起,请你千万理解。”
波洛还能不理解?
他和德比埃纳先生交流了几句,见劝说不懂,也不再强求,只是叹息一句:“那就请你们二位协助警官们,尽快在今天之内排查出流言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案件到这里,进入了短暂的瓶颈期。
两位经理协助警察调查流言的时候,自然就没有玛丽插手的余地了。巴黎歌剧院不是伦敦歌剧院,巴黎的探长也不是雷斯垂德探长。于是玛丽想了想,就同依然忙碌的波洛先生告别,跟随艾琳回家了。
在马车上,艾琳无比愧疚地开口:“实在是抱歉,玛丽,你刚到巴黎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带你观光,就先碰到了命案。”
走到哪儿哪里死人,这不是每个侦探的特殊能力嘛。玛丽在心底吐槽道,但她觉得这回发挥能力的绝对不是自己,一定是波洛先生。
“没关系的,你带有歉意,可我觉得自己并不亏。”
玛丽笑吟吟道:“至少我还听到了那么美丽的爱情故事。”
艾琳一愣,随即跟着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我之前把你的爱人想的格外恐怖,”玛丽委婉说道,“却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
“难道你不觉得剧院幽灵的传说恐怖吗?”
“别人听来的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听来的传说里有你,还有你们相濡以沫的感情,自然是不恐怖的。”
老实说,换做其他姑娘碰上魅影,玛丽免不了还要担心一番,可现在和他秘密结婚的是艾琳,看着她宽和又不容置疑的神情,玛丽就莫名地放下心来。
困兽同样需要一双手去洗涤伤口,玛丽相信,艾琳就是那个有资格也有能力向“幽灵”伸以援手,能够和他相爱,并且拥有好结局的人。
她们二人回到艾琳的住宅,凯瑟琳和莉迪亚也刚刚回来不久。今天上午玛丽和艾琳出门的时候,女仆安妮带着两个班纳特家的小妹去参观巴黎的景点了。
眼下两个姑娘正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巴黎的新时尚和漂亮衣服呢,还是凯瑟琳眼尖,瞥到了玛丽和艾琳,急忙喊到:“玛丽、艾琳小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我和莉迪亚买了不少漂亮帽子呢,你们要不要一起看看?”
艾琳看到两个姑娘快乐的笑容,也免不了放下了对命案的担忧:“好啊,让我瞧瞧你们买了什么帽子。”
这时候女仆安妮走了过来,递给玛丽一封电报:“玛丽小姐,是你的。”
电报?
她刚来巴黎第一天,就收到了电报。不用多想,玛丽也猜出了这封电报来自于谁。
短短的电报里只写了一句话:“地址如下,SH。”
玛丽勾起嘴角。
她收好电报,对艾琳和两位妹妹说道:“我先去写封信。”
借用艾琳的书桌,玛丽拿出纸笔,先是看了一眼电报的地址。
歇洛克·福尔摩斯现在确实在法国北部那个叫蒙苏的地方,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说——既没有讲述自身的情况,也没有写信表达案件进展。即使玛丽满心好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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