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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月初一,谓之十月朝,俗称‘祭祖节’。
自周朝以来,在这一天便有祭奠先祖的习俗。
百善孝为先,祭奠先祖有家祭也有墓祭,不过不论何种祭祀方式都是为了表达对祖先的怀念和恭敬,以此来表达做人不忘本。
这一日通常意义上是作为冬天的第一天,从这日以后天气渐渐变冷,因而除了祭祀先祖之外还会添置寒衣,故而又名‘寒衣节’。
祭祀时除了香烛、食物、纸钱之外通常还会有冥衣,人们把冥衣烧给祖先,图个心理安慰。后来,烧寒衣的习俗改成了烧包袱,所谓包袱其实是将许多冥纸放在纸袋之中,只因人们认为冥间和阳间一样,有钱就可以买到包括衣服在内的许多东西了。
所以烧寒衣的习俗只有寒衣之名,渐渐的就没了寒衣之实。
在北宋,十月一寒衣节时会有三大习俗:授衣、祭祀和开炉。
《岁时杂记》载:“十月朔,京师将校禁卫以上,并赐锦袍。边防大帅、都漕、正任侯,皆赐锦袍。 ”
这也足以看出在十月一那一天,圣上会赐给京师禁卫锦袍,还会赐给边关将领锦袍,而边关的战士们也能在那一天领到过冬的衣袄。
这天苏府家祭之后,天色尚早,史凌汐便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拉着苏辙上街去玩。
苏轼则是留在府上读书,王弗陪在一旁伴读。苏轸原本想跟着他们两人前去,却被苏洵和程绮罗拦了下来,无奈之下只好回自己房间去练习刺绣去了。
十月的眉山城已经有了明显的寒意,待在府上还不觉得,可一上街迎面而来的寒风猛烈的往脖子里灌。
史凌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袄裙,这才稍微觉得暖和了些。
她细微的举动全部落在了一旁苏辙的眼中,他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见她要脱下来,连忙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穿着吧,免得冻到了,到时候爹娘要是怪罪起来,我可承担不起。”
“可是你不冷吗?”虽然苏辙里面穿了一件厚衣服,但总觉得会冷。
“我们还是先去衣裳铺看看吧。”苏辙见两人有些僵持不下,不禁笑着提议了句。
“嗯。”史凌汐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往宋记衣裳铺走去。
宋记衣裳铺的老板见是苏辙和史凌汐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又来买衣服了,这次想要买什么款式的衣服呢?”
“老板,你们这里什么衣服最抗寒?”苏辙这么问着,老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向不远处墙上挂着的一件黑色棉衣道:“这件棉衣最是抗寒,就是穿在身上有些重,姑娘家都不太喜欢,已经挂在铺子里有些时日了。”
“我就要这件了,多少钱?”老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苏辙,还是将墙上的棉衣拿了下来。“你们是老顾客了,就收个成本价,七百文铜钱吧。”
苏辙付了钱后将棉衣递给史凌汐,起初史凌汐是拒绝的,不过在看见苏辙的眼神之后,她决定还是乖乖换上棉衣。
等到她换了棉衣出来之后,她才知道苏辙买这件棉衣真的是买对了,她本来就偏瘦穿上棉衣之后不但不显得臃肿,反而因为短款的棉衣将下半身衬托的更加修长了,而整个身体也因为棉衣的包裹温暖了许多。
“姑娘你是我见过穿这件衣服最好看的人了。”就连一旁的老板也忍不住出声夸赞道。
“走吧。”等到史凌汐走到他身边将外套还给他之后,苏辙拉起史凌汐便要离开。
“等一下。”史凌汐拉住了他,见他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她,便嘻嘻笑道:“不能只你给我买衣服啊,我也要给你买衣服。”
“不用了。”苏辙有些好笑的出声拒绝。
“礼尚往来嘛。”史凌汐不理会他的回答,径自指了指不远处角落处的黑色长袍问道老板:“老板,帮我拿一下那个袍子。”
“姑娘可真是好眼光啊。”老板万万没想到今天会有人问道这件衣服,这件衣服在店里已经放了很久,不是因为无人问津,只是因为价格昂贵又只能在换季时穿,而且这衣服又很挑人,因而一直没有卖出去。
“……”苏辙看着老板兴冲冲的拿着黑袍子朝他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拒绝。
“快穿穿看嘛。”耐不住史凌汐在一旁的请求,苏辙无奈的接过了衣服去换了。
在他换衣的时候,史凌汐才悄悄问道:“老板,这件衣服多少钱?”
老板见她声音很轻,便心领神会的同样轻声回道:“姑娘,这个袍子要二十两。”
“好,我买了,一会儿等他出来的时候若是问起价格……”不等史凌汐说完,老板便已经心领神会,“姑娘放心,我会将价格说低的。”
说话间,苏辙已经换好了衣服重新走了出来。
史凌汐有些惊讶的看着走到面前的苏辙,她第一次看见他穿黑色的衣服,想不到他很适合黑色嘛。果然脸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她这么想着,抬眼就看见苏辙有些不自在的整了整衣服。“我还是第一次穿纯黑色的袍子。”他这么说着,语气中满是无奈。
“很好看啊。”史凌汐边说着边将老板也拉过来,“老板,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这件黑袍很适合公子。”老板赶忙应声。
“真的吗?”苏辙整整有些毛绒绒的衣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似乎是比起挂在那里要好看一些,但他就是有些不太习惯。
“我说好看就好看,你看我不也穿了你给我买的衣服了吗?”史凌汐说着拉着他便要离开。
“等下,我们还没付钱呢。”刚走到门口,苏辙便停了下来看向一旁有些愣住的老板说道。
“这位姑娘已经付过了。”
“多少钱?”
“和你给我买的差不多,我们快走吧,我好久没有好好逛街了。”史凌汐说着便拉着苏辙离开了。
“两位客官慢走,常来啊。”走出宋记衣裳铺有些距离还能隐约听见老板热情的声音。
走在路上,两人穿着相同颜色的衣服,奇怪的装扮引来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史凌汐看看自己再看看一旁的苏辙,这才想到若是在现代,这应该算作是情侣装了吧。
就是他们两人的情侣装价格差别有点儿大。
不过能看见苏辙穿上她亲自为他挑选到衣服总觉得心中有种满足感,看他这么合身,花些钱似乎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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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的眉山街道上除了各种祭祀用品在贩售之外,街边的小吃也不比往日少。
临近曹萍和施万舟的小吃摊,远远地,史凌汐便已经闻到了桂花羹的香味扑鼻而来。
十月桂花开的正旺,街边随处可见和桂花有关的小吃,桂花糕、桂花饼、桂花糖、桂花羹……
“这不是子由和凌汐吗?”史凌汐和苏辙刚一靠近曹萍的摊位,便看见她热情的朝他们招手。“今天怎么是你们两人出来?”
不等他们回答,曹萍和施万舟便颇为默契的对望了一眼,笑的诡异:“哦,小两口单独上街,真是甜蜜哟。”
“婆婆,我们要两碗桂花羹再加一笼包子和两个肉饼。”史凌汐刚要反驳,就被苏辙拉住,只见他对着曹萍和施万舟淡笑着说道。
“好,马上就来,你们先坐一会儿。”曹萍了然的笑笑,看向一旁的施万舟,忍不住感叹道:“记得不久前子由还是个够不到摊位的小娃,一晃眼都娶了媳妇了,我们是真的老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啊。”施万舟附和了一句,夫妻两人边随意聊着,手上倒是一点儿不耽误。
没有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桂花羹便送到了两人的面前。
“包子和肉饼马上就好,先喝点桂花羹暖暖身子吧。”施万舟这么说着,对着他们笑的亲切,仿佛透过他们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一般。
“我听曹婆婆和施公公说你们小时候常常会来他们摊位,后来长大了就来的少了。”等施万舟一离开,史凌汐便看向对面的苏辙问道。
“嗯,小时候贪玩倒是经常会上街来玩,后来长大了便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小的时候他们被父母保护的太好,还不知道自己的责任,渐渐长大才恍惚明白,所幸一切都不算太晚。
小的时候他常常羡慕爹能够游历天下,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曾经憧憬着有一天他也可以四处游历。
可后来爹回了府上,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经常彻夜都不回房。
后来娘对他和大哥说,爹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苏家定然会名扬天下。
他十四岁那年,偶然听见娘和爹的对话,娘问爹他对于自己的选择有没有遗憾,爹说:“没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两全的事情,要是打定主意选了一边就不要贪心另一边,不用回头更不必后悔。”
从那一天起他才有了自己作为苏家人的觉悟,也是从那一天起他才真正长大了。
肉饼和包子已经上来一会儿了,可苏辙似乎没有发现一般,他微皱着眉头,眉间有一抹化不开的沉重。
史凌汐忍不住拿手中的筷子背去戳他的额头,苏辙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她。
“子由,你在发什么愣呢?”
“……”
“你要是再不吃,包子就要凉了。”
苏辙看着面前对着他笑的灿烂的史凌汐,心中一动,忍不住出声问道:“凌汐,你说我们能重振苏家吗?”
他不是不自信,只是太多的压力压在身上,需要释放罢了。
他原本也并不期待她的答案,他要的不过是个心理安慰。
可是当她重重点头无比坚定的说‘当然可以’的时候,他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仿佛付出了许久的努力得到了别人的肯定一般。
“子由,你知道吗?你让自己太累了。”史凌汐很早就想对他说这句话了,“人都是需要休息的,你也不例外。”
直到此刻苏辙才明白史凌汐今天拉着他上街的目的,原来不过就是为了让他放松下心情而已。
她的用心当真出乎他的意料。
她总是不经意间做出令他吃惊的举动,即便有些时候是无心的。
******
苏辙和史凌汐回到苏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洵他们已经歇下了。
两人洗漱之后回了房间,秋天的晚上寒意更浓了些,苏辙刚将被子从床上搬下来便被史凌汐拦住了。
“其实,你不用专门睡地下的。”史凌汐这么说着,脸有些微微红了。
苏辙轻笑一声,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子可是怕我会受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史凌汐只觉得从街上回来之后苏辙看她的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
见她不回答,苏辙又将被子重新放回了床上。
“既然是娘子美意,那我也不便拒绝。”他说着朝她凑了凑,见她身子明显一颤,便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地上太凉了,我是怕你生病。”史凌汐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如是说。
“凌汐果然心疼我。”苏辙这么说着,语气中难掩笑意。
史凌汐看着面前的苏辙不禁开始怀疑刚才在街上看见的那个眉间带着忧愁的苏辙是她幻想出来的,又或者面前这个总是逗他的苏辙才是虚幻的。
入夜,史凌汐和苏辙并肩躺在床上,他们之间用被子隔了开来。
史凌汐听着身旁苏辙的呼吸声,心紧张的怦怦直跳,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凌汐。”就在史凌汐背过身去面对着墙数着羊想强迫催眠自己的时候,她听见了苏辙的声音。
她回过身去,他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的气息在周围萦绕。
“谢谢你。”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听见他轻轻说了句。
不等她回应,他便已经转过身去,心底突然涌起一丝失落的感觉,就连史凌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史凌汐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大亮,而身旁早已没了苏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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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汐,凌汐!”就在史凌汐有些怀疑昨晚是不是她做梦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苏轸的声音,“凌汐,你起来了吗?”
“二姐,我起来了。”史凌汐赶忙洗漱了一番,这才走出门去。
刚一出房门就看见苏轸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朝她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真的吗?”史凌汐有些好奇的反问了句,见苏轸点头,不禁也来了兴趣。“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相伴到了苏轼的房中,苏轼一早也已经去了书院,房中只有王弗一个人。
王弗正拿着笔在桌前练习书法,见苏轸和史凌汐来了便停下笔来,抬眼笑道:“小妹、凌汐你们来了。”
“大嫂,我听二姐说你昨晚画了一幅山水画让爹娘和大哥好生吃惊呢。”史凌汐说着,眼中难掩羡慕之意。“那幅画呢?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历史上王弗便是一位才女,她陪在苏轼身旁,堪称是苏轼的得力助手,更有‘幕后听言’的故事流传千古。
她陪苏轼读书,苏轼偶有遗忘的时候她都会在旁提醒,苏轼问她其他书,她也都略微知道。可以说苏轼能够成为一代大文豪,这其中的功劳也有王弗的一份。
说起来苏轸是眉山城的才女,而王弗是不外露的才女,她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相形见绌啊。
“这有什么?我的书法绘画比起小妹还差些火候呢。”王弗见史凌汐那么好奇无奈的从桌底抽出画卷递给她,随即说道。
史凌汐展开了画卷,栩栩如生的山涧竹林兰花图跃然于纸上,她心中不禁感叹:若是王弗活在现代,大概算是绘画大触了吧?
“若要论起绘画我勉强说的过去,可论及书法,我们苏家厉害的人可是大哥和子由呢。”被苏轸这么一提醒,史凌汐这才想到历史上苏辙在书法方面确实深有造诣。
苏轼和苏辙这些日子又重新回书院读书去了,他们平日里又难以见到,她正好无聊,要是趁这个时间好好练练字,一方面也可以陶冶一下情操,另一方面要是以后她练成了,苏辙看见她的字体和他相似,一定会下一大跳的。
这么想着,史凌汐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苏轸和王弗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露出诡异笑容的史凌汐,正疑惑间,听见她说: “大嫂、二姐,我想好了,我要练字。”
“练字?!”苏轸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她隐隐记得上一次爹娘因为他俩偷跑去书院,还罚他们练过书法,当时凌汐明明脸上写满了不愿。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我记得书房中有子由的《雪诗帖》和《晴寒帖》。”王弗看见史凌汐眼中光芒的瞬间便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随即出声提醒道。
她这么一说,苏轸这才明白过来。她还想怎么凌汐突然对书法有兴趣了,原来是想给子由一个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