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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四年的最后一天,陈子锟和李耀廷去北京郊外给嫣红婶上坟,李耀廷发迹之后,就把母亲的坟迁了,用水磨砖修的漂漂亮亮,像个大户人家的坟头,祭奠的时候,李耀廷跪在坟头前说了很多,末了爬起来,两眼通红,地陈子锟说:“我娘说,她想抱孙子了。”
陈子锟拍拍李耀廷的肩膀:“你是该成家了,走吧,咱们回去吧。”
两人乘汽车进了城门,就听到报童扯着嗓子喊:“看报看报,吴佩孚通电联奉,张作霖兵发山海关!”
陈子锟急忙让汽车夫暂停,买了一份报纸浏览,头版上就是吴佩孚的通电,即日起结束对奉张的讨伐,转而对冯玉祥的国民军宣战,孙传芳也在南京发表通电,拥护吴佩孚,而山东的奉系将领张宗昌则表示,愿意唯吴佩孚马首是瞻。
“这都是徐树铮之死惹出的祸事啊。”陈子锟放下报纸叹道。
李耀廷道:“此话怎讲?”
陈子锟道:“吴玉帅不是翻云覆雨的小人,他既能放弃对奉张的仇恨,转而对付冯玉祥,就是因为冯玉祥擅杀徐树铮,让北洋老辈都感到彻骨的寒冷,这样不讲究的人,大家共同得而诛之,国民军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李耀廷道:“可是……徐树铮不是咱们杀得么?”
陈子锟冷笑道:“咱们不杀他,难道他就能活了?徐树铮嚣张跋扈,仇人遍地,他寿数已经尽了,怨不得咱们,冯玉祥也不委屈,他不把徐树铮扣在廊坊,咱们也没那么容易杀他。”
李耀廷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天意。”
陈子锟道:“收拾收拾回南方吧,北方的戏没啥看头了。”
……
其实这次陈子锟孤身北上,最主要的不是杀徐树铮,杀徐那是刺客的专业,不是大帅的行当,随便派几个得力干将前来也能把事儿干的妥妥儿的,但是有一件事,是没人能替代自己的。
那就是他挂念着林文静,想来看看初恋情人。
林文静过得很充实,她有足够的生活费,在购买大量书籍之后,还有余钱接济贫寒同学,闲暇时机还到东文昌胡同的学生公寓去帮忙,那儿现在是杏儿在当家,大批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根本不会无聊。
甜蜜的日子总是很短暂,陈子锟在林宅仅仅过了三日,两人少不得温存一番,但始终未越雷池一步,北京不是久留之地,趁着战事稍歇,他辞别了林文静,带着姚依蕾的父母返回江东,春节临近,当了外祖父母的姚氏夫妇还没见过外孙女儿呢,反正内阁也歇菜了,交通总长的差使也撂了,在北京没啥挂念的,老两口和女婿踏上南下的列车。
吴佩孚联奉之后,冯玉祥在次日,也就是1926年的第一天便通电宣布下野,国民军总司令由张之江代理,张之江发电报给吴佩孚称:“愿追随我帅之后,勉效驰骋。”国民军的第二第三军司令豫岳维峻,孙岳也为通电表示追随吴玉帅,而山东的张宗昌,干脆称吴佩孚为“我帅”,比对张作霖还亲。
一时间除了东三省之外,整个北中国似乎一团和气,吴佩孚俨然又恢复了当年虎踞洛阳时一呼百应的威风,直隶山东间的交通也恢复了正常,津浦线畅通无阻。
车到廊坊的时候,停车下客上客,少不得要耽误一段时间,陈子锟带了两个卫士下车,找了块空地,画个圈,拿出一叠纸钱来烧了,站在原地念念有词一阵,这才回到软卧包厢。
姚启桢扶了扶金丝眼镜,问道:“子锟,你给谁烧纸?”
陈子锟道:“我在祭奠徐树铮,他就死在廊坊。”
姚启桢也是皖系旧人,而且和徐树铮相熟,闻言不禁泪下,摸出手帕擦擦眼角:“又铮骄狂,明知道北京局势混乱,遍地都是仇家,偏要来,唉,才四十五岁,英年早逝啊,他要是不死……”
“他要是不死,段祺瑞就不会死心。”陈子锟道。
“段合肥当年多么倔强的人,独揽大权,说一不二,可怜现在被张作霖、冯玉祥摆弄的像个面团一样,又铮死后,我去看过他,几天时间他仿佛老了十岁,看来皖系复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姚启桢长叹一声,颇为落寞。
陈子锟知道岳父是资格极老的政客,眼光毒的很,便问道:“岳父,依您看来,局势将向何处演变?”
姚启桢道:“张雨亭自相残杀,内耗严重,一时间缓不过劲来,冯玉祥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吴佩孚虽然成了香饽饽,但真心拥戴他的人,连一个都没有,南方的孙传芳,资历浅,志向也不够远大,一个五省联帅的帽子就够他的头戴了,要我看啊,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陈子锟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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