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自己和党部方面交情不深,但高级别人物总还是眼熟的。
“原来是吴次长。”陈子锟和他握了握手,分宾主落座,杜月笙道:“我正在和吴次长谈事情,陈将军不妨加入进来,吴次长以为如何?”
吴开先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本来此事是高级机密,但陈将军乃党国高层,自然不在保密范围之内,是这样的,上海沦陷之后,中央设立地下党部从事敌后工作,汪逆叛变以后,抗战情势发生改变,不少党部委员被拉拢利诱,公开投敌,参加所谓的‘和平运动’委座命我潜入上海收拾残局,消灭叛徒。”
说着说着,吴开先的面容严肃起来,陈子锟也不禁肃然,原来此人身怀秘密使命,怪不得在飞机上装着不认识自己,不过现在却有开诚布公的全盘说出来,又是什么用意?
很快就有了答案,杜月笙道:“上海的水很深,吴次长需要借助各方面力量,我杜某人读书不多,精忠报国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此番赴沪,由我的管家万墨林全程接应,有什么事情,都是一句闲话。”
“多谢杜先生。”吴开先道。
“上海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汉奸四处暗杀绑票,乌烟瘴气,青帮弟子附逆的也不少,张啸林就认贼作父了……”杜月笙侃侃而谈,忽然话锋一转,“陈将军的三枪会就很有骨气,一直和日本人作对。”
陈子锟明白了,对方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毕竟上海已成孤岛,日本人势力极大,能多一份力量,吴开先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正好我要去上海,不如同行。”陈子锟道。
“那太好了,我们再次同机。”吴开先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他可是做过功课的,陈子锟在上海的地下势力虽不如杜月笙,但也有单独的一套系统,三枪会在闸北颇有名气,在租界也是打出过威风的。
“坐飞机不行,虹桥机场在日本人控制下,特务云集,飞机坐人太少,一个航班就几十个人,目标太明显,我建议坐船去,我来安排。”杜月笙提议道,说是提议,其实已经作出了决定,一个是党国上将,一个是组织部次长,出了纰漏他可担待不起。
说走就走,杜月笙当即安排了五张船票,是一艘挂法国旗的客船,从西贡过来经停香港,终点是上海,头等舱太惹眼,安排的是二等舱,一船有上千旅客,倒也适合掩藏身份,另外陈子锟还有一批货物需要运至上海,走船运更方便一些。
吴开先身怀使命,心事重重,上海乃敌占区,稍有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陈子锟却没这个心理负担,就算是东京他都敢闯一闯,何况上海又是自己及其熟悉的地方。
一路之上两人聊了不少局势方面的话题,陈子锟对吴开先的印象不错,起码此人的心比较正,看来蒋介石识人用人的水平还是有的。
三天后,船到上海,停泊在十六铺法国码头上,遥望浦东,日本纱厂上太阳旗猎猎飘扬,南市的建筑物上则是伪政府的五色旗,码头内外,人潮涌动,苦力、小贩、旅客,熙熙攘攘,安南巡捕吹着警笛拿着长竹竿维持着秩序,几个戴墨镜的汉子站在角落里,抱着膀子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旅客,不晓得是哪方面的特务。
为防万一,陈子锟不和吴开先一起下船,两人分头行动,他在舱里对着镜子贴上两撇黄色小胡子,戴上假发套,俨然一个外国绅士,双喜拎着皮箱,带了顶巴拿马草帽,脸上涂了些东西使肤色变得黝黑,看起来就像是热带生活了多年似的。
相比之下,吴开先和他的保镖就没有任何伪装,直接下船,果然,那几个特务对视一眼,正准备过来盘盘海底,忽然一个瘦高的男子迎上去,和吴开先握握手,将他接上一辆汽车,特务们面面相觑,只得退下。
“那是杜月笙的管家万墨林,上海滩谁也不敢不给他面子,因为他代表着杜老板在上海的利益。”陈子锟向双喜介绍道。
两人下船,陈子锟故意亮出一口流利的法语,伊利哇啦一通说,双喜跟着不断点头,特务们见是从越南来的洋人,正眼也不看他们。
顺利出关,一群黄包车夫围上来,操着洋泾浜英语法语招揽客人,陈子锟上了一辆车,直接用地道国语吩咐道:“大马路东亚旅社。”
“哟,先生您会说中国话啊。”拉黄包车的苦力一多半都是苏北人,练就在大上海讨生活的本事,一边跑一边搭讪,陈子锟信口开河应付一番,到了南京路东亚旅社,进门绕了一圈,出来后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恢复了中国人的打扮。
“上海,我回来了。”外滩的钟声里,回荡着陈子锟斗志昂扬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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