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师也不算太稀罕,但洋妞却是很难见到的,所以立刻引起大家的轰动。
马春花一眼就注意到了鹤立鸡群般的陈北,他的个头实在太高了,穿一件卡其军衬衣,皮鞋锃亮,裤线笔直,戴着蛤蟆墨镜,头顶牛逼帽(船型帽),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副大大咧咧的美国大兵派头。
“切,一看就知道是个草包,狗蛋这样的民兵都能放翻他。”马春花心底鄙夷道。
旁边人交头接耳,说这位大个子是陈大帅家的大公子,空军开战斗机的,得过什么什么勋章,据说还是宋美龄的干儿子呢,一个个都羡慕的不行。
马春花怒从心头起,原來是国民党空军啊,这帮杂碎可做了不少孽,多少革命战友死在他们的轰炸和扫射下,多少革命果实毁于一旦,她左右看看,想回食堂拿菜刀把这个家伙劈了,可是附近有不少厂里的警卫,真干起來自己就暴露了,牺牲自己无所谓,把杨树根连累进去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强压怒火,收起刀劈陈北的念头,狠狠咬了一口大葱,转头看杨树根,自己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医疗队中的美女,心中顿生鄙夷:“也是个沒出息的。”
马春花冤枉杨树根了,他盯住陈嫣看不是因为好色,而是激起他童年的回忆,当初在北泰江湾别墅,嫣儿整日穿的像个可爱的洋娃娃,在大房子里居住,在草坪上玩耍,而自己却穿着破衣烂衫,在烈日下锄草,在木板房中栖身,一转眼过去多少年,人家还是尊贵的大小姐,自己还是一个低微的雇员。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踩在脚下。”杨树根暗暗捏紧了拳头。
马春花注意到,杨树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戾气。
……陈北嫣儿一行住在江湾别墅,在江北联合机械公司里开了一个免费诊所,为工人及其家属诊病,坐镇的两位医生都是哈佛医学院的高材生,不过令嫣儿和玛丽倍感无奈的是,她们的所学根本沒有用武之处,中国的病人基本上患的都是营养不良和卫生习惯导致的常见病,比如寄生虫、砂眼、感染以及肺炎。
而这些疾病,一般的赤脚医生就能诊断,为何病人还这么多,萧市长给了他们答案,基础卫生设施太差了,整个城市只有一家医院,而且收费昂贵,寻常百姓根本住不起,区区肺炎就要死人,因为谁也买不起黄金一般的盘尼西林。
陈嫣愤然质问萧市长,为何只发展工业,不照顾民生。
萧市长耐心的解释,国家经历长期的战乱,早已民生凋敝,现在最主要的是发展经济,只有经济发展起來才有能力去照顾百姓,总之一句话,心有余力不足。
然后,他带领大家去东部棚户区参观,一眼望不到头的滚地龙烂草棚,有些甚至是用棺材板搭建而成,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贫民让每个人都心如刀割。
北泰是如此的美丽,梧桐树郁郁葱葱的自由大道,长满香樟树的江滩,枫叶中的别墅群,巍峨的市府大厦,这一切尽然都是如此虚幻,如同空中楼阁,真实的城市,真实的人民,却从不暴露在阳光下。
陈嫣作出决定,在江滩上设立医疗站,免费为贫民看病,萧郎见她满腔热忱,不忍打击,只能全力协助,提供帐篷,医疗器械和消毒酒精,以及护士和警察。
但他能做的仅此而已,药品严重缺乏,尤其是盘尼西林,整个城市不过十支而已。
杜鲁门小姐自告奋勇,给宋美龄打了电报,请求援助一部分盘尼西林,宋美龄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给孔令侃,让扬子公司捐助,盘尼西林这种昂贵的西药,一支能卖到一根小黄鱼的价钱,但对扬子公司來说不算什么。
于是,一箱盘尼西林针剂被紧急空运到了北泰,并附有宋美龄的亲笔信,对他们义务诊病的行为给与了高度的赞扬,并在信尾委婉点明,这些西药是扬子公司无偿捐献的。
蒋夫人一向聪慧,此举却画蛇添足,因为这些盘尼西林包装上带有联合国医疗援助的标签,工作人员不懂英文就沒撕掉,但这帮來自美国的大学生却是懂英文的,他们顿时明白,联合国援助的药品,竟成了党国皇亲国戚牟利的工具。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无语。
忽然帐篷外有人哭喊:“救命啊,救救俺娘吧。”
嫣儿急忙出去,只见一个青年推着辆平车,上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不停咳嗽着,应该是肺炎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