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独自吃了午饭,那锅汤他只喝了一碗,还剩下大半锅都盛在砂锅里,等晚上唐阿姨开完会再喝。
因为话沒说完,陈南还想问问唐阿姨,建议自己入哪个民主党派,所以就沒走,坐在书桌旁写起了稿子,一连写了两篇弘扬社会主义新风尚的通讯稿,他有些无聊了,信手乱翻,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泰戈尔的《吉檀迦利》诗集,翻开看看,是英文原版,一看就入迷了,翻了一页又一页,终于发现藏在里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发黄,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是一男一女,穿着打扮相当时髦,比当代人都要新派,男的英俊潇洒英气勃勃,女的妩媚绝伦,艳光四射,分明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唐阿姨。
关于父亲和唐阿姨之间的风流韵事,陈南是知道一点点的,但大人们不愿意提,他知道的细节甚少,到底是从事新闻工作出身的,陈南就喜欢挖掘这些陈年旧事,仔细打量照片背影,居然又有惊人发现,拍照的地方就是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石库门房子。
原來唐阿姨的家,就是当年父亲和她的爱巢,怪不得唐阿姨到现在不结婚,怪不得放着组织分配的小洋楼不住,就是要住在这石库门房子里。
陈南不禁眼角湿润了,为唐阿姨的痴心,为当年这段倾城之恋,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唐阿姨沒有成为自己的姨娘之一,既然父亲能娶四位太太,为何容不下一个唐嫣。
他将这张照片放进自己兜里,准备等唐阿姨回來之后好好问问她,问问当年那些轰轰烈烈,缠绵悱恻的故事。
可是,唐嫣一去再也沒有回來,晚上七点半,陈南给市委宣传部打了个电话,对方告知他宣传部并沒有会议,唐副部长也沒來,他又给市政府办公厅打电话,答案是相同的。
陈南急了,说:“是潘副市长派人把唐副部长请去的,你们怎么能不知道。”
对方冷冷回答他:“潘汉年副市长上个月去北京开党代会,至今未回上海,怎么会安排会议。”
电话里传來忙音,对方挂了电话,陈南失魂落魄,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南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唐阿姨依然不见人影,于是他关门上锁,回自家去了。
第二天,陈南早早來到报社,坐在位子上心神不宁,同事们陆续來到,唯独不见唐阿姨的身影,直到十点钟也沒來,陈南急了,直接找到社长报告,说唐总编昨天被市里的带走,至今沒有音讯。
社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是见惯了风雨的老左翼人士了,他沉思一下道:“再等等看。”
就这样等了三天,依然不见唐嫣,下面人议论纷纷,陈南也听到一些流言,说唐嫣涉及到前公安局长扬帆的反革命小集团,已经被有关部门秘密逮捕了。
陈南彻底急了,他上下奔走,到处打听,市政府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全都找了一遍,每次得到的答复只有相同的一句话:“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唐阿姨失踪以后,陈南的日子也愈发难过起來,他是高级干部家庭出身的孩子,平日举手投足就不自觉的带着颐指气使的味道,同事们很不喜欢这样的人,以往有唐总编保护着,谁也不敢把他怎么着,如今唐嫣被秘密逮捕,陈南的保护伞沒了,父亲远在江东,鞭长莫及,这苦日子就來了。
遭到同事排挤的陈南度日如年,每时每刻都在盼望唐嫣归來,好好惩治这帮势利眼的小人,可他沒等來唐阿姨,却等來了社长的一句话。
“小陈啊,你最近工作上出现很多失误,你是不是太疲劳了,我看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
陈南被放了大假,垂头丧气回老家去了。
临走那天,他还不死心,又到唐嫣家门前就探视,希望奇迹出现。
奇迹果然出现,唐阿姨的家门是敞开的,、
陈南激动万分,几乎是冲进去的,嘴里喊着唐阿姨,心中想着阿姨总算昭雪了,回头一起回社里,相当于给那些小人一记狠狠的耳光。
可是进去之后他就傻眼了,屋里有四五个陌生男子,都是便衣打扮,戴着白手套,到处乱翻,其中一人警惕的看着自己,手放在腰际,腰里鼓鼓囊囊,明显有一把手枪。
“你们是。”陈南颤声问道。
“我们是公安局的,你是陈南吧,今天的事情,我们不希望你到处乱说。”为首的便衣虽然自称市局,但却是一嘴北京口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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