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肿得馒头似的,他的灰蓝色工作服糊着一层尚未干透的黄泥,只有打吊针的右手还勉强能看到正常的肤色。
见到长安,他挑了挑眉毛,脸上立刻就掉下几块泥巴来。
他看着眼眶鼻头通红发亮的长安,尴尬地咳了咳,“你回来了。”
长安嗯了一声,走过去看了看他那只辨不出颜色的大脚板,然后向张磊询问他的病情。
得知他只是轻微骨裂,打上石膏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后,长安才真正长出口气。
“张医生,你给她也看看,她瞧着比我还严重呢。”雷河南指着长安说。
“雷河南!”长安扭头瞪他。
张磊笑着递给长安一根温度计,“量量吧,我瞧着你也是有点不对付。”
长安只好接过温度计夹在腋下,张磊说他去个厕所,起来走了,诊室里只剩下长安和雷河南。
雷河南用另一只能活动的脚勾起一个方凳,递给长安,“你坐下啊,又没人罚你站。”
长安抻着肩膀接过凳子,放下的时候,看到面上黏了雷河南脚上的土,就拨拉了两下。
“啧啧,这就嫌弃上了。”雷河南的脸一下垮下去。
长安指着身上的白色裙裤,“弄脏了你给我洗啊。”
雷河南嘟哝:“我洗就我洗,就怕你不给我机会。”
“你说什么呢?”
“没说啥,啥也没说。”雷河南咧开嘴,几块泥巴又掉了下来。
长安扑哧笑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人高马大却又格外狼狈的雷河南说:“雷公,你真的是个好人。”
“呸!最不爱听这个词儿!一说准没好!”雷河南竖起眉毛斥道。
长安笑了笑,“那不说了。”
两人真的就不说话了,各自看着门外的雨景,发了会儿呆。
“水泥的事没成吧。”雷河南忽然问道。
长安点点头,“等处理完工地的事情,我还得去。”
“还去?我看算了吧,求他们还不如向公司求援,大不了延期交工,反正也不是咱们的原因。”雷河南愤怒地捶了下床面。
长安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眼睛格外清亮,“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负责的工程有延期这一说吗?”
雷河南愣住。
“原本AS63我是打算提前半年竣工的,可是没想到会在竣工前夕遇上战争,这没法子了,战争和自然灾害一样属于不可抗力,保险都要免责,更何况是修路,后来战争平息了,一切走上正轨,可逝去的时间却没法追回来,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半年缩短为三个月,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不可能再让步了。”长安说。
“你说的简单!你想过吗?物料供应的事怎么解决?这该死的雨季怎么解决?这些,你想过没有?真的,小何前几天问我工程是不是要延期了,我回答说是,因为我觉得能按时交工已经是奇迹,你居然还在奢望提前竣工,这不是搞笑是什么!”雷河南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说道。
长安沉默片刻,“如果连你都觉得是个笑话,那我真的想搏一搏,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在坎贝山下创造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