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祥平和六成一愣之际,见常思豪居然跪了下來,赶忙下席來搀,口中都道:“侯爷这是何意,”
常思豪道:“刚才听禅师说计,果然绝妙之极,然常思豪是一粗人,只怕做起來弄巧成拙,反难成事,故恳请禅师出山相助,做我的军师,不知您意下如何,”
六成和尚失笑道:“贫僧何德何能,哪会做什么军师,”常思豪连连摇头,再三坚持,六成只是不依,袁祥平也帮忙劝道:“侯爷诚意相请,禅师何不以天下苍生为计,”六成道:“是何言也,六成若行此事,则姚家岂非又多一逆子,唐门又复出一广孝,”袁祥平闻之默然。
六成见常思豪只是不起,叹道:“方才这一计用來对付徐阶应无问題,只是徐阶走前必然忧心后事,定会安排下亲信作自己下野之后的护门之旗,侯爷只要不动这些人,摆好姿态,让徐阶能够安全离开,就是买动了其它人的心,则大事必然可成矣,祖宗家法所限,只能言尽于此,请侯爷勿令小僧为难,”
常思豪见他辞意甚坚,也只得作罢,站起身來。
三人重新入座归席,六成道:“袁祭酒,明日官府人來,您把火黎孤温交割,顺便领功受赏,切勿提小僧一字半句才好,”袁祥平道:“咦,禅师这话怎如此外道,你不愿与官府交涉,难道老朽就愿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朽的性子,”六成迟疑了一下,道:“这倒让人为难了,哎,侯爷,既然赶上了,就由您勉为其难,把这胡僧带回京师去,如何,此人所谋乃覆国大事,直接交与上峰,审查起來也是方便,”袁祥平也道:“不错,正该如此,”
常思豪明白这袁祭酒恨鞑子入骨,听说要放火黎孤温必不同意,所以六成才兜了个圈子,当下点头应承,袁祥平和六成又來轮流劝酒,常思豪想着京中之事,又怎能喝得下去,袁祥平叹道:“军侯要做大事,身边也确实缺少一个智谋之士,”常思豪点头附和:“可不是么,”只盼他再帮忙劝劝才好,六成一笑:“贫僧对此爱莫能助,不过倒可以为侯爷举荐一人,”常思豪料是推磨的言语,脸色又黑了下去,六成笑道:“这人才学胜我十倍,有他为侯爷参谋事务,可是胜强小僧多矣,”常思豪道:“恐怕未必,”
六成道:“侯爷不知,小僧所说这人,三岁能文,四岁能诗,五、六岁遍读经典,解得诸子大略,六岁生日时,自作一歌词,抒其雄心傲志,闻者无不奇之,还得了个‘人中骄子小狂神’的绰号,”
常思豪稍觉好奇:“有这么厉害,他那诗歌怎么写的,禅师可还记得,”
六成笑道:“自然记得,其词云:‘逐浪英雄不思岸,泛泛,等闲何堪入爷眼,云波起处,佛來迎风斩,三界纵横谁人管,八千里……’”
“哈哈哈哈,”不等他诵完,常思豪已然大笑出声:“六岁自称‘爷’,岂非狂徒,”
六成亦笑:“此人小时的确很狂,愈大,反倒愈谨慎,长到七八岁,人们便只称他‘人中骄子’,不再加上‘小狂神’了,他笃学不辍,待到十一二岁,无论天文地理、兵书战策,皆有涉猎,习得经纶满腹,常常对月浩叹,”常思豪奇怪:“叹什么,”六成笑道:“叹生不逢时,未能在秦汉转世,与子房、萧何、孔明、仲达一较短长,”
常思豪咧嘴僵笑,心想这岂非是更狂了么,然既能出此大言,想必亦有大才,难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问道:“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六成一笑,向袁祥平瞧去。
常思豪愕然道:“是袁老先生您,”
“非也,”袁祥平摇着头笑道:“六成禅师说的这人,是老朽一个族孙,他不肯用袁姓,所以仍是姓方,原名‘喜娃’,后自改‘枕诺’,今年么,大概也有个二十一二岁了,”
常思豪问道:“他住在哪里,可否唤……可否让我去拜访一下,”袁祥平道:“好些年前,他随一位老师到云南去了,因为在眉山还有些旧亲戚,听说回來过几趟,老朽与他,倒沒怎么见过面,”常思豪听完向六成瞧去,心想你拿这么个人和我搪塞,莫不是开玩笑。
六成道:“侯爷不可误会,袁老有所不知,方枕诺其实每年都要回眉山一趟,却不是來看什么亲戚,而是來与贫僧斗智,”
“斗智,”常思豪愈听愈奇。
“不错,”六成笑道:“这孩子长到十來岁时,看似变得文静,其实仍很顽皮,有一次腊月初八成道节上,他与一群孩子到寺里來玩,找我寺中告示笔误,诈去二十五斗稻米,又被贫僧追回,‘结下梁子’,自此经常來寺里搅闹,我们或是互相出題为难,或是各设机谋陷害,初时总是贫僧获胜,后來渐渐胜多败少,又变成势均力敌,每年我们最多要斗到上百次,他随师去云南之后,一年只回來一趟,便只能斗一次,斗的内容却变得诡异凶险、不住升级,十一年來,贫僧总共六胜四负,他……”常思豪插言道:“这么说,他还是不如你,”
六成摇头:“我那六胜,有五次是前五年的,一次是第七年的,他的几次胜利,却都是近年的,”常思豪心想:“这么说他先输后赢,越來越强了,”问道:“你说十一年來六胜四负,那才只斗十场,还有一场呢,”六成微笑托起酒來:“呵呵,不知何故,他去年沒有回來,大概觉得贫僧已不是对手了罢,”
常思豪愕然点了点头,寻思:“唐根能看穿齐中华的破绽,那份机灵多半承自于他这父亲,六成虽长年在寺里对灯念佛,看官场形势却如掌上观纹,揣摩徐阶心理也极为精准,连他都对这‘人中骄子’推崇倍至,想必是错不了的,”这时六成道:“方枕诺才智虽高,却不喜科举之路,前些年回乡时,总是拎个酒葫芦随走随喝,问他以何为生,回答是在一家酒楼管账,说得轻描淡写,想來大才小用,也不甚得意,贫僧修书一封,让他到广东与您汇合干谋大事,他也必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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