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中佐狂吼:“不可能!以皇军的悍勇顽强,绝不可能会输!”
昭和参谋的尿性在这一刻完全暴露出来了。他们大多自信到了狂妄的地步,在制订作战计划之前首先将自己摆到最有利的位置为对方预先设定立场,就像导演部给红蓝两军写剧本一样,红军这样进攻蓝军会作何反应,蓝军那样反击红军又应该作何反应,都写得一清二楚,然后按着这个剧本来实施作战,如果对手不按照他们的剧本来,他们就会莫名的觉得委屈和愤怒。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未料胜先料败的习惯,满脑子都是武勋,按着他们的计划来,能打赢当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战事不利他们就会暴跳如雷,极力加大投入,打到赢为止,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位中佐此刻完全陷入了疯狂,他口口声声说日军绝不会输,实质上是他们不敢输,输不起,眼看着一个建立不世功勋的机会就这样变成了覆军败将的噩梦,他们想不发疯都不可能!
岗村宁次冷笑,懒得跟他多说,扭头对大城户三治说:“立即下令全军撤退,不要再跟八路军纠缠!还有,派出军使跟八路军联系,告诉他们,我们……认输,想必他们也不愿意把自己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精锐之师白白消耗在一场胜负已分的战役中,我希望他们能够放开一条通道让被包围的部队撤出来,作为回报……我将整个绥远让给他们!”
大城户三治的表情只能用呆滞来形容。他浑身战栗,目光涣散,完全被这沉重的打击给打蒙了。将领们抿着嘴唇,神情阴郁,一言不发,几百米外那个大坑已经让他们清醒过来,意识到对手今昔对比,绝不是日军目前的力量能够战胜的。绥远会战失败,整个绥远势必不保,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出包头、归绥、集宁乃至张家口,退出蒙疆,丢脸是丢脸,但总比十几万大军一个不拉被八路军全部辗成肉饼强。只要有生力量能保存下来,要卷土重来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那些佐官可没有将领们那么理智,那位跟岗村宁次对瞪的中佐第一个就炸了,打肺里发出一声怒吼:“八嘎!你根本就不是日本人!你不配当一个日本人!”刷的一下就拔出了配枪,指住了岗村宁次的胸口。其他人见状也从震骇中反应过来,咆哮:“天诛国贼,天诛国贼!”有枪的拔枪,有刀的拔刀,没带配枪没带配刀的满地找家伙,一时间,整个临时指挥部一片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大城户三治猛地跳起来挡在岗村宁次前面,咆哮:“你们想干什么?以下犯上吗?”
中佐指着岗村宁次,面色铁青,两眼喷火:“他是国贼,非国民,懦夫!任何一位日本军人都不会作出这等向支那人乞降的举动,他是成心要葬送皇军用了几十万条人命拼出来的荣光,我们要为帝国诛杀此贼!”
岗村宁次用力一推将大城户三治推到一边,胸膛顶住中佐的枪口,眸中迸出惊雷闪电,瞪着中佐,犹如雷神震怒:“我是懦夫?早在日俄战争,我便以基层军官的身份参与了这场奠定帝国地位的大战,此后潜入支那做谍报工作、平定满洲三十万义勇军、武汉会战、南昌会战、长沙会战、扫荡八路军、席卷豫湘桂……无役不与,哪一次不是以寡击众,攻必克,战必胜!你们挂在嘴边的帝国陆军荣光,可都是我们这一代人拿殚精竭虑拼出来的,你们这些脑子还没有勋章大的蠢货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只要我还穿着这身将服,你们就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给我滚出去!!!”
大将发火,非同小可,那些热血上脑了的昭和参谋让人吼得浑身一哆嗦,气焰顿消,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只剩下岗村宁次和大城户三治两个呆在指挥所里,相对无言。
半晌,大城户三治才涩声问:“阁下,真的要这样做么?”
岗村宁次声音低沉,透着消沉与颓废:“这是拯救包围圈内的十几万大军唯一的办法了。事实上,八路军会不会见好就收,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大城户三治眼泪都出来了:“可是这样做的话,你这一世英名就彻底完了啊!”
岗村宁次嘴角费力的扯动了一下,苦涩地说:“不这样做也照样完蛋,反正注定要完蛋的,就不要拖上十几万忠勇的帝国士兵了……帝国的战争潜力已经耗尽了,难以为继了啊,投入绥远战场的这几个师团,哪一支不是赫赫有名的精锐之师?如果他们都完了,谁来保卫日本,谁来保卫天皇?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沙盘前,拿起几面红色旗子,嘴里咕哝着:“这是林育容指挥的两个步兵师和一个战车师……”把三面旗子往平罗一插,“这是彭石穿指挥的三个步兵师、三个战车师、一个骑兵师……”将红旗一一插到相对应的位置,“这是他们的空降兵……先是用十个师的兵力与我们对攻,迫使我们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到第一线与他们厮杀,彻底抽空包头、归绥地区的防御力量,然后空降兵从天而降,闪电般夺取包头,断我大军的归路和补给……”将代表空降兵的旗子插到包头,然后,一个看似稀疏却极为致命的包围圈便成形了。如此广大的战场,十个师(实际上只有六个师,老头子将那四个装甲旅都当成师级单位了。)想围住四个师团再加好几个旅团,是非常困难的,但是老师天爷站在中国军队这一边,战场是人烟稀少的蒙古高原,鄂尔多斯战场甚至连水都很缺,只要补给一断,再多的军队都完了。
岗村宁次看着这个致命的包围圈,呆若木鸡,半晌才发出一声怒吼,一把将所有旗子扫倒,嘶吼着:“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啊!七八个月前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只能靠步枪和少得可怜的火炮打游击,也没有哪个国家向他们提供援助,怎么一眨眼他们就拥有了如此强大的炮兵、装甲兵、航空兵,以并不占优势的兵力轻松将我苦心调集的四个甲等师团逼入绝境?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情绪终于失控了,大将阁下发了狂似的将一叠叠文件撕成碎片,将桌子上的什物砸得稀巴烂,将一切他够得着的东西全部粉碎,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但是输得不明不白,输得莫名其妙,却是他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