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清远,梵音不绝。妙严法相满面慈悲,默默听允着跪在蒲团上的一人的誓愿。
然而,此处并不是灵奉寺,而是掩云殿内的一处清净的佛堂。
跪在慈悲神佛面前的人亦不是近来斋戒的轩辕珷,而是被软禁在掩云殿的康王轩辕琲。
玄国上下历来重佛,自幼生长在皇室的轩辕琲虽然极少去灵奉寺,亦不像先帝,她的皇伯父那样笃信神佛,此刻却为了一人,安静得不似轩辕琲,跪坐在蒲团上抄诵起了佛经。
轩辕琲左手里正拈动着一串红玉念珠,其实这并非念珠,是她一贯戴在腕上的先康王妃留与她的遗物。
如今,她决意为刘出抄诵经书,以求刘出黄泉之下有善果,早日往生,这串红玉珠居然也方便了她。
“聿先生,双城今日来取走康王殿下的抄写好的经书。”
佛堂外的回廊下,一直看顾着轩辕琲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女官身影,一段时日下来,两人之间已经十分熟络。
虽然聿清临不想褚非然与轩辕琲接触过多,奈何,自从当日轩辕琲狂性大发,宫里宫外,立刻传遍了轩辕琲患了癫狂怪症的流言。本就是失了势头的小小王爷,远离封地不说,又是被软禁在掩云殿,不单王公大臣避之则吉,就连个个宫人,内侍也不愿来掩云殿侍奉。
除却熟识的王小良,谢瑾等人,整座皇宫里,来看望轩辕琲的,竟然只有褚非然和双城二人。
每每隔上几日,褚非然和双城都会来掩云殿看望轩辕琲,取走写好的经文,代她供到灵奉寺那处空牌位前。
今日有些不同寻常,因为来的只有双城一人,聿清临没有问,毕竟身为玄后,总来掩云殿看望身份敏感的轩辕琲是会引人非议的。
“哦,那你且先在此处等候,我这就去取经书来。”
聿清临说着,一个翻身从回廊上飞跃而起,随手拂了拂衣上尘埃。
双城对聿清临这一举动已是见怪不怪,就像褚非然曾对她讲过,这聿清临在入职无涯阁当武师前,想来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既是侠客,那自然不该用宫里人的眼光来看待,他自有他一套不寻常的为人处世的方式。
比如,明明佛堂正门就在眼前,他却偏偏要绕一圈,从侧门进去,又绕过另一圈捧了经文出来,似是在刻意躲开那佛堂正中的妙严法相。
“聿先生真是用心良苦,为了不打搅康王殿下,还要多绕两圈。”
心直口快,只见双城掩唇一声轻笑,两眼却是不住地朝着佛堂内背对着两人的轩辕琲身上打量。
“嗯……不知双城姑娘可还有事吗?”
递交经书的一刻,聿清临敏锐地察觉了双城流转的目光,他懒得多费口舌解释他绕圈子的理由,而且他同时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劲,算算时日,今日也不是褚非然会来取经文的日子。
那么归结到一起,也只有一个可能,是双城自己偷跑来的。
想到这层可能,聿清临下意识地挪移了几步,挡住了双城视线前佛堂内轩辕琲的身影。
“有有有!近来暑热渐盛,皇后娘娘怕康王殿下仔细中了暑气,所以让双城做了些凉糕果子来,一番心意,还望康王殿下和聿先生莫要嫌弃……”
说着,双城便将地上的食盒交到了聿清临手里,头却扭到了一边,也不知是她是想绕过聿清临再看一眼轩辕琲还是因为自己的谎言而羞愧。
“多谢了……”
聿清临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双城手中的食盒,颇有些分量,难为她一个姑娘家从玄霜殿的私厨里一路提到这里来。
“那……那双城就先告退了……”
宛若林中惊走的一只小鹿,双城匆匆离去,可她显然还忘了一件事,带走轩辕琲写好的经文。
“真是错看……”
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收拾好了经文,聿清临嘟囔着摇了摇头,转身之时迎面却撞上了走过来的轩辕琲。
“喂!小鬼头,什么时候站过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被轩辕琲几乎吓了一跳,聿清临却也还是在这一句后好声好气地收拾好了东西,将双城带来的凉糕摆到了案上,唤轩辕琲来吃。
这凉糕委实做的不错,白生生的米条软糯香甜,中间还夹了蜜豆做的沙馅,食盒里装着这凉糕的浅盏下更是放了另一个小小的漆盒,那漆盒里头,盛放的是新汲的井水。
“嗯,好吃好吃,双城姑娘的手艺真不错。”
聿清临手里拿了一块凉糕,咬了一口在嘴里,弹牙的糕条瞬间被他拉长了,不等第一口嚼咽下肚,聿清临就迫不及待地将剩下的凉糕一股脑儿都塞进了嘴里。
可对面坐着的轩辕琲就不像他这么有食欲了,拿了一块凉糕在手,小小地咬了一口,轩辕琲若有所思地将这凉糕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起来。
自那日后,轩辕琲的性子就日渐沉静了,也变得愈加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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