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看见信封上褚相所书的日期,竟已是七八天前,当下便拆了书信来看。
这一看,便是只余无边的悲痛。
原来,这封书信竟是褚相的诀别信。褚相写得很急,字迹十分潦草,可该交待的,他一字不差地都交待给了褚非然。
除了一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褚非然的真实身世,只道她是自己从北郊捡来的孤女。他要褚非然将这信交与轩辕珷,这样轩辕珷断然不会再想要处死她。
“阿爹……阿爹……”
喃喃着,褚非然拾起了案上的那枝白梅,起身,却是即刻倒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小姐……小姐……”
这一刻,褚非然失了魂。
待她再度被双城扶起时,禁闭了许久的玄霜殿大门开了,来人是当初亲口下了旨将她软禁在此处的轩辕珷。
见了面,二人之间没有掀起预想中深仇大恨的怒浪苍涛,没有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剑口刀齿。
意外地,轩辕珷同褚非然这一对帝后平静地坐了下来,一如当初大婚时那般相敬如宾的模样。
“褚非然还请陛下您现在赐我一死。”
“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会,永远不可能。”
果断的回绝,如同一把冰过了匕首,直直刺入了她滚烫的心肺,这帝王的冷漠无情,终是抹干净了她最后的一丝生念。
是她错了,轩辕珷,先是玄国的玄君,之后才是她的夫君。可笑的是,她与她这“夫君”的相识,从一开始便是起于一场注定的算计。
“朕答应过褚相,会留你性命……”
轩辕珷突然站起身来,背转过去,抬头望向了殿外。
他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交谈,再一次地,他伤害了一个真心待他的人,手刃了她的亲族。
他不期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刻,谁也不曾料到,谁也无法阻止,褚非然从她的后服袍袖中摸出来了一把匕首,她用这把匕首,违背了轩辕珷的意愿,否决了他方才的回绝。
“小姐!!!”
“皇后娘娘!!!”
听到了丹玉和双城的惊呼,轩辕珷这才回过头来,入目景象,成了他这一辈子的梦魇。
他看见了一把熟悉的匕首,那是当初他与褚非然大婚时自己用来割破了手掌,后来又送给了褚非然防身用的匕首。
如今,这锋利的匕首被褚非然硬生生地插入了她自己的心窝,几乎刀柄都要没入这致命的伤口。
触目惊心的大片鲜红流离四处,不仅仅染红了褚非然的一身素白后服,更是将案前的那枝白梅染就成了一枝红梅,就如同他曾画在寝殿书房屏风上的那枝一样。
“不!你为何要如此……非然……非然……”
即便大罗金仙现世,褚非然亦是难救,轩辕珷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将褚非然抱在了怀里。
他不期望能得到她的原谅,可他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感受了来自生命流逝的失温寒冷,褚非然突然觉得有一滴温热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非然……”
“罗浮夫人……”
濒死前的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究竟是何人。
她是奉命看守北郊邪灵的山灵陶非然,她是玄国祖皇的后妃罗浮夫人,她亦是玄后褚非然。
是桃花也罢,是梅花也罢,她都不要再做其中任何一个了。
“非然!!!!非然!!!!”
正中心口的一刀,让褚非然的性命转瞬即逝,她甚至没有睁开眼再见轩辕珷最后一面,便永远坠入了轮回。
只留得玄霜殿内丹玉和双城在悲泣,轩辕珷在声嘶力竭地哭嚎。
轩辕珷罢朝了三日,三日之后,他却是又在摘星楼设下了年尾的宫宴,甚至将轩辕琲也放出了掩云殿。
尽管辉光溢彩,鱼龙曼衍。可见了在御座上猛灌烈酒的轩辕珷,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个个都仿佛在自己的坐席上冻结成了木雕。
除了在坐席上笑嘻嘻的谢瑾和闷坐在那里的轩辕琲,没有一个不提心吊胆地僵在原地。
直到轩辕珷突然站起,将手中喝干净的酒坛摔在了自己面前。
“康王轩辕琲,大理寺丞谢瑾藐视君威,即日起出邺同元成侯许赫率军镇守北疆白狼关,无诏不得归邺!!!”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无人反驳,无人劝阻。
没人觉得轩辕珷是疯了才会将所有的心腹都赶去了白狼关。
从他登基为帝的那一日起,他便已经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