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厉红蕖将目光抛向戚云初,可戚云初看都不看他们两个一眼,自顾自翻阅着书卷。
陆幽知道他的脾气,正犹豫着应该找个什么台阶下场,突然被厉红蕖摁着脑袋压在了地板上。
“好了好了,快点认个错。别耽搁时间!”
陆幽明白眼前也只有这一条路,于是顺水推舟地低下头:“是我错了。”
厉红蕖又问:“错在什么地方?”
“错在……不应该未经考虑就说自己做不到。错在,不应该忘记初心,忘记自己入宫的理由。”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厉红蕖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又扭头去看戚云初。
“他知道错了,你也别为难他。好好儿地继续说下去罢。”
戚云初这才放下了书卷,懒洋洋地说道:“明日就是寒食,通清明休假七日。届时内廷与后宫皆有饮宴。你要认人,那时候再好不过了。”
言毕,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陆幽。
两人的目光相遇,陆幽心里原本藏着的那点儿懵懂,一下子好像都找到了依靠。
寒食节期,禁绝烟火。违者或致雹雪之灾。
这天夜里刚过戌时,紫宸宫东侧的尚食内院掩灭了燃烧整整一年的灶火。甘露殿中,宫闱局的太监捧来夜明珠,放在了青铜灯奴的掌心。
当宵禁的鼕鼓从朝天门大街响起来的时候,整座诏京城一点一点地熄灭了灯烛,滑入到浓郁的黑夜之中。
对于陆幽而言,有火无火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月影台上一年四季不见灯烛,他也早就习惯了与黑夜为伍。反倒是一想起即将代替宣王走到众人面前,心里头始终有些忐忑难安。
然则无论愿或不愿,过了今夜,月相就将渐渐丰盈。不久之后,就算是无灯无烛的深夜,也没有办法掩盖住所有的秘辛。
第二天上午,寒食第一日。
比平时稍微晚些时候,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要员们,陆续从朝天门进入紫宸宫。却不直奔朝会的乾元正殿,反倒往西拐了个弯儿,穿过中书省庭院,来到了百福殿前。
贴着百福殿的院墙,修建有房八十间,门前有檐廊贯通,起伏如龙,环绕着北面的大殿。
此时此刻,营幕使已在檐廊下铺设茵褥,尚食使备好了饴糖杏酪,酒坊使呈上了美酒。宫女与宦官分列两侧。
一场盛大的筵席近在眼前。
穿戴整齐的陆幽,就站在这群静默的宦官之中,低垂着眼帘。
他听见大臣们在院落中央的宽阔空地上下跪行礼,嵩呼万岁。紧接着脚步声向着四周分散开,进入到四周围的檐廊下。
传令宦官高声喝道:“酒宴开始——”
庭院西侧的池塘边上,教坊乐人开始演奏《凉州曲》。八名太监,抬着两个石莲底座的球门摆放在了庭院的东西两侧。
紧接着,只听蹄声嘚嘚。两队身着葱绿和浅黄绸衫的女子各八人,座下高头大马,手持银铃彩杖,分别从相对的百福门与承庆门内走进院内。
又有宦官充作裁判者,手持浮木雕刻的小球步入场中。
一场精彩的马球比赛即将开始,原本寂静的庭院慢慢有了生气。
“把这壶酒送给东廊下第三位,那是御史大夫任济康。他左边的是门下侍中,右边是太常卿。”
“记得了。”
陆幽点点头,从带他的宦官手中接过托盘,朝着东廊走去。
任济康出生于神佑二十一年,推算起来今年恰好五十岁。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在太府寺担任闲置,次子不堪器用。他的独女嫁给了唐家的一个远亲,目前不在京城居住。
三月三日的燕射,任济康将会到场,却自称老迈,无法参加比射。
在这种情况下,是允许儿子代替父亲比射的。然而任济康的两个儿子均不擅箭术,因此也不敢在御前卖弄。
以上所有这些事情,全都记录在戚云初昨天交予陆幽的一本手札上。
除去任济康之外,手札上还有二十四人。陆幽要将他们全都记住,却只有两日时间。
“别愣着!”
领他的宦官又在耳边催促:“这壶酒,送去南廊正中央,吏部尚书唐权。你可小心了!”
对了。
陆幽倏忽回想起来,燕射这天,唐权也要领着唐瑞郎过来。
那时候,瑞郎将代表唐家,与自己同场比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