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珠的示好有点生硬。
“有舅舅舅娘疼。她们舒坦着呢。”陈张氏恬不知耻地把自己摆在梁毛花及陈月牙同一边,对陈月珠也同仇敌忾起来,当初。陈月珠和她娘可没少奴役梁毛花母女三人,只是,她明哲保身惯了,所以并不会对陈月珠说什么厉害的话讨嘴皮子上的便宜。
“哪天有空。我去看看她们,怪想念的。我得了个新花样。顺便带给她们。”
陈月珠那点道行,到陈张氏眼里,根本不够看。“这倒不用,她们舅娘自己就会画花样。绣都绣不完。”想去我娘家长脸,找门路,没门儿。
陈月珠犹不放弃。“都有什么花样,我改天去接一两个。”
“哪用这么麻烦。”陈张氏一副慈爱的样子。握住陈月珠粗糙的手,“回头,三婶给你拿几张漂亮的回来。”说完,就放开手,也不管陈月珠的脸白了又红,红了有黑,回西厢自己屋里。
陈月珠曾经多嚣张啊,多梁毛花母女仨呼呼喝喝,只是今非昔比,她也不得不学会做小伏低,只是这也能没讨到好。
她即将及竿,该定亲了。她偷听到陈王氏和她娘的话,好像要把她许配给一个瘸子,只因那瘸子给的聘礼够多,她娘竟然也同意,要不是小姑姑陈生梨的亲事还没落定,早就搬到台面上讲了。
原先,她还有过美好的憧憬,因为她也曾经光鲜过,那手嫩得跟水葱似的,只是被奴役了两三个月,她的手已经糙得跟老妪一样。她不敢再肖想什么富贵之家,只求能嫁给正常人家,可是瘸子……
本来最该抱希望的姥姥家,更不堪,竟然想让自己嫁给那个傻子表哥。
这段时间,她一有空就往外走,以期邂逅一份属于自己的因缘,只是,谈何容易。
年前,五里镇就属花灯街最热闹,她去了,结果遇上光彩照人的陈月牙。她一时拎不清冲过去要像以往一样教训陈月牙,凭什么这小贱人该干的活儿全都落在她身上,结果被陈月牙身边的人拦在几步之外,而过去被自己踩在脚底的陈月牙看着自己仿佛看地底泥一样怜悯……她愤不过,陈月牙看中的花灯她都要了,谁知,陈月牙也不与她争,结果因为没钱付账,她只好灰溜溜地跑了,身后传来的哄堂大笑,令她羞愤难当。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敢往镇上去。
今天看到三婶,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如果能去三嫂的娘家走走……只可惜……
陈生富本来想趁过年,大家高兴,重提分家的事,谁知出了陈生梨这档子事,全搅和了。
媳妇好不容易回来,他还没来得及跟媳妇热乎热乎,媳妇却一个劲儿打听小妹的情况。他有点奇怪,媳妇从不关心这家里的其他人,打听这么清楚作甚,奇怪归奇怪,他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并非陈张氏故意瞒着陈生华关于乔岚找上她的事,她哥说了,在陈生富从陈家分出来之前,决不能让他再搅和进来,否则,一准白搭。
与陈生富说完话,陈张氏一头钻进陈生梨的屋子。
昏暗的屋子里,陈生梨面如死灰地躺着,要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怕是跟死了没两样。她的身子没有大碍,但是精神却实实在在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花朵一样的人儿变成了枯枝败叶。
看到鲜活的小姑子变成这副鬼模样,陈张氏不胜唏嘘。
“梨妹,是我,三嫂。”
陈张氏坐在炕沿上,拉起陈生梨冰冷的手,只是后者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毫无反应。
“你也别怪三嫂现在才回来看你,昨儿个,三嫂才知道的。”年三十那天,陈张氏吃完饭回五里镇娘家的时候,陈生梨还没出事呢,直到昨天,遇到青山村的人去她娘家铺子里买东西,她才知道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牙儿也很想回来看看你,但你也知道的,家里这情况……”剩下的话,不用说完,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牙儿……知道了……”陈生梨突然问道,只是声音有点虚弱。
陈张氏暗惊:乔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他说只要搬出牙儿,梨妹就一定会与她说话。
“是啊,牙儿知道我要回来,特地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三嫂,你能与牙儿说上话。麻烦你帮我与她说,我不怨,让她别为了我惹上麻烦。”陈生梨怕陈月牙为了她,找五嘎子算账,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哎呀,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陈张氏见缝插针地用“一家人”圈定陈月牙,好似这样说,陈月牙也会认她一样,“现在陈家人在牙儿心里,就剩你这个小姑姑了。你出事,她急得跟什么似的。她让我跟你说,那胡洋是个好人,值得你嫁过去。”
“我知道……他是好人,就是因为……他是好人,我才不能让好人蒙冤。他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更不能因此……赖上他。”陈生梨如何不知如果不把握住这次机会,日后怕是更加难嫁出去。
“你也别妄自菲薄,人家被休的还二嫁呢,你不过是退过一次婚,还是完璧的黄花大闺女,你嫁给小胡郎中,是他捡了大便宜。你看看他,没爹没娘没田产,就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要不也不会二十好几也没娶上媳妇,他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许不是刚刚好?”
陈生梨的眼眸恢复了一丝神采。
之前不是没人全解她,但说的都是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想嫁谁。难得有人肯当冤大头,赶紧嫁了吧”之类的话,就算是她娘,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梨儿,没得挑了,你就嫁了吧”,这些话使得她愈加自卑,更加不敢答应嫁个胡洋。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恩人娶自己。
陈张氏的话无疑给她打开了一扇窗,窗外,一派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