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掏出小票,“就这个数,快给我钱。”
贺维竞的目光在邵砚青脸上停了几秒,忽地笑出来:“他就是你新的男人?”又正眼看她,“他比季修白强在哪儿?他比我强在哪儿?”
陶泓已经后悔了,刚才应该不管不问直接让大妈们把他拆得稀碎。她握住邵砚青的手,安抚似地捏了捏,从善如流地应道:“身材好。”
贺维竞上上下下扫了那年轻的男人好几遍,讽刺道:“你还真是肤浅。”
“嗯,你不肤浅,记得以后找女人别看脸。”
“……”
“别装死。给钱!”
“有冥纸你要不要?”他的目光仍在邵砚青脸上打转,见后者不愠不怒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嘴巴又开始犯贱,“现在为了几千几百的钱和我闹,你真是出息了。”
“我明天进公司领大信封。劳动法规定三个月,一分都不能少。”
贺维竞白她一眼,“什么大信封,我不知道。今天你装病请假,我不戳穿你算好。明天准时上班,迟到扣光你工资。”
这精神病来时似癫痫去时如惊风,又兼走位风骚、鬼哭神嚎,也不知贺家是烧了几辈子的歪香才生出这么个宝货来。
陶泓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心里陡升起一股无力来。回头正迎上他的眼眸,心里就是一暖,“我们回家。”
原本陶泓并不想让邵砚青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倒不是出于什么隐瞒过去或是粉饰太平的想法,单纯是因为要解释这个精神病的存在和他的行为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但今天既然遇到了,他又是那样的态度。她如果再不解释,那就真是装傻充愣。
她用夹子拔着锅里的意面,尽量简单地将关系说清:高很多届的校友,公司的小开,前男友的半个对头。
“这个人这里有点问题。”她用夹子比了比脑袋,做了个拧螺丝的动作,“时不时会烧保险丝,尽量不接触。”手上动作也没停,搅匀蛋奶汁后加入芝士粉和车打奶酪碎,隔水加热。炒香培根和小白蘑菇片,加入化好的奶酱,最后将意面拔进去搅拌均匀。再夹起来,卷几圈小心地盘放到碟子里,磨一点黑胡椒粉。边上缀两瓣切好的蕃茄,倒也是似模似样的摆盘。
“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他自然指的不是贺维竞。陶泓取了叉子递给他,说道:“季修白么,”这时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很有魅力的一个人,也很果决。”在说娓娓情话的同时也能为你而死,然而在决定取舍时也能振振有辞地将你抛弃,“倒不是在说他好话,事实上分手时并不愉快。只是从客观上来说,他担得起这个评价。”
邵砚青确信这点,如果不是那样的男人也不会令她折服。直接和女友交流她的前男友这种经历并不是人人有,他也是抵不过好奇才发问的:“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为什么分手?”
她愣了了一下,这时脸色渐渐地变了。原来的几分轻松散去,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凝重忧郁的气质来。他将这些看在眼里,恨不能将舌头给咬掉,可这时要说‘我只是随口问问’就更错上加错了。
“因为他有了新欢。年轻、漂亮、美艳、清纯、可爱、妖娆,还善解人意。”她叹气,一脸的灰败颓丧,“她还有奥黛莉赫本的眼睛、杰拉尔德帕迪约的鼻子、安吉莉娜茱莉的嘴唇,和玛丽莲梦露的胸、阿兰德隆的腰、詹尼弗落佩茨的臀。哦,除了这些以外,她还非常非常非常地有钱。”
邵砚青起先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后来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掩不住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便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再仔细一样,哪有大鼻子加熊腰的美女呢?可恶的骗子,说起假话来和真的似的。他还差点信了!
接下来几分钟他们绕着这张不大的餐桌你追我躲,闹得碟盏翻飞。终于是把她逮到怀里,他仗着腿长将她双腿夹住,“你又欺负我。”她咯咯地笑着,双手搭在他肩上,“我是欺负你啊。谁让你连国际明星也不认识几个,不欺负你欺负谁?还有谁和你一样好欺负。”
他呵她的痒,她尖叫着挣扎着,在他怀里扑腾得似只欢乐的泥鳅。
换作是以前,陶泓还真未想过自己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回忆。其实她没有非将过去情史剖白的必要,邵砚青并不会介意。可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了倾诉欲。
其实是个再俗套不过的故事,却没有传说中喜闻乐见的结局。
大二那年的暑假,她去打暑期短工。开始是在办公室校校稿,写写豆腐块,偶尔也跟着人出去跑跑采访。偶然一次替人在某项目的奠基仪式上客串礼仪小姐,而季修白是主嘉宾。在一众脑满肠肥或是中年谢顶的嘉宾中,他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
陶泓不能免俗,多看两眼后便规规矩矩地垂首。再好看不过一个皮囊,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季修白站在她左侧,剪彩完后将小金剪放回托盘上。似是无意地,指尖由她手背滑过。她仅眼角的余光扫去,倒见他大大方方地冲自己微笑颔首。
季修白的追求是含蓄而热烈的。他成熟儒雅风度翩翩,又是那样成功而富有。她不会被物质所打动,然而作为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却很容易被这样的男人所表现出的细致体贴所折服。
难以想象这样的男人会通宵和她煲电话粥,只因她失眠。也想不到他会为她纡尊降贵,跑去便利店买生理用品。在暴风雨的夜晚,舍友回家宿舍断电,他不顾危险涉水而来,做贼似地溜进宿舍陪她一夜。还有——
她从未怀疑过他的爱,从未。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季修白说:“你应该相信我,我绝不负你。”他说情话时娓娓动听,寻常人轻易会被他所打动。可是他们之间最后也仅止于回忆,也是她对于这几年感情所做的答复。
她将脑袋枕在小厨子的膝上,说道:“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问我这些,什么时候问。”又朝他挤了挤眼,“如果是由我自己主动来说,又会觉得刻意解释。”
他低头,轻声道歉:“对不起。”
她莫名,“对不起什么?”他没有说话。她又低声问道:“为什么说对不起呢?”仍旧没得到回答,他只是看着她,很平静也很温柔。
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松懈下来,于是伸手去揉他的发,再揉一揉。
“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