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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想起夏老爷的话,完全忘了刚才的怀疑,只觉得夏瑞熙和夏老爷果然是很像。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夏瑞熙的手:“你能想到这些,很好。你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枉爹娘疼爱你一场。你也别怪你奶奶,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她有她的想法和难处。将来你若是到了婆家,就知道了。”
夏瑞熙眼圈一红,哽咽起来,“娘,我不想嫁人了。”
夏夫人忙拿手绢按住她的眼睛:“不能哭,不能哭。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月忌头腊月忌尾,现在哭了,明年一年到头都会哭。忍着。”见她忍住了,嗔怪道:“傻孩子,哪儿能不嫁人呢?”
夏瑞熙低声道:“没人看得起我。”她故意提起这个,看看能不能让夏夫人透透口风,到底对欧家的事情是怎样打算的。她可一直提心吊胆呢。
夏夫人道:“胡说。等过了年,我和你爹自有安排。”
夏瑞熙问有何安排,夏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只撵夏瑞熙回房去休息,又再三交代,不准她落下功课。
夏老爷回家的第二天,就是去找回三天三夜未曾回家的夏大伯,从早上找到晚上,终于从私娼那里把喝得烂醉如泥的夏大伯拉回了家。夏大伯回家酒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邹嬷嬷打了个半死,让人抬了扔在王氏娘家门口,又狠狠骂了王氏一顿之后,夏家大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听着院子里仆人们一边放鞭炮,一边大喊“瑞雪兆丰年”,夏瑞熙带着几分惆怅,几分快乐,度过了到这里来的第一个大年三十。
祭祖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吃完了年饭。长辈分发红包给小辈,主子分发红包给下人,整个夏府俱是喜气盈盈的。
夏瑞熙想起独自在外院养伤的良儿来。外院条件不如雪梨小筑好,良儿又是受罚送到那里去的,只怕其他人不会对她有多上心。夏瑞熙怕她会饿着,又怕她孤独了伤心。特意吩咐了纯儿去照顾良儿,把桌上好吃的好玩的都捡了装了一大盒让纯儿送去。
一家人守了夜以后,夏瑞熙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回雪梨小筑去歇息。进门就看见纯儿眉毛蹙着,望着火盆子,一脸的忧伤。见众人进来,纯儿忙堆满了笑,起身给夏瑞熙取下披风,提鞋给她换。
夏瑞熙只当是良儿不好,忙问:“良儿可好?”
“回小姐的话,良儿一切都好。再养半个月就可以回来当差了。”纯儿看看周围的人,欲言又止。
夏瑞熙也就没再问,等众人俱都退下,纯儿服侍她躺好以后,她才问是怎么回事。
纯儿为难地道:“过几日再说吧。”
“说。我让你说你就说。”夏瑞熙越发笃定纯儿有事瞒着她。
纯儿眼睛看着地上,轻声说:“前儿夜里,红儿没了。”
夏瑞熙虽然早就料到了红儿的下场,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一阵心悸和害怕。“夫人和三小姐知道吗?”
“夫人赏了一口棺材。三小姐什么都没说,也,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红儿的死,对夏府其他人来说,不过就是死了一个犯错的卑贱奴才而已。夏夫人赏了棺材,在其他人看来,已是仁至义尽。但对夏瑞熙来说,却深刻地提醒了她,这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时代,你若不能靠社会法制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就只有靠自己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尽量多的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去把握,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纯儿见夏瑞熙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毕竟主子们都不愿意在年节时听到这样晦气的事情,不由担心地喊了一声:“小姐?”
夏瑞熙看见纯儿担忧的模样,知道她在怕什么,低声道:“纯儿,你和良儿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些。”随手递了个荷包给纯儿:“辛苦了一年,赏你的。今晚上放你的假,不必守夜了,早些去休息吧。”
纯儿大喜过望,捏着荷包,给夏瑞熙磕了个头,笑眯眯地去了。夏瑞熙直瞪瞪地望着帐顶,没来由地感叹其人情薄如纸来。纯儿和红儿有矛盾,知道她的死,有兔死狐悲之感,但片刻间见着了赏钱也就全然忘了难过。而夏瑞蓓呢,红儿到底陪伴她多年,和良儿打架也是出于她的授意,可以说,红儿是间接死在她手上的,活着的时候她还向夏夫人求情,死了却是不闻不问。
夏瑞熙胡乱地想,若是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被人揭穿了,也死了,只怕也是没人记得她,没人会为她流一滴泪的。强烈的孤独感如潮水一般的无声无息地包围了她,她裹紧被子,抱紧自己的肩膀,悄悄流下泪来:“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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