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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怪才笑纳不义财 秀士设计撞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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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乾学和余国柱像被雷击了似的僵立在地,面如死灰。半日,徐乾学才道:“这事与我们京官有何相干?还不是葛礼仗了索相的势,挑唆着江南巡抚出头弄的!这也太过分了,他们难道捞的少么?”明珠当然知道由于索额图在背后撑腰,葛礼才敢指使人发难。他想,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徐乾学还要撇清,还要自己出头和索额图理论,气得腿肚子一拧一拧地直转筋。生气归生气,南闱的事明珠毕竟是插了手的,前三名都是按自己暗示办的,手书落在徐乾学的手里,一旦抖落出来,杀头,他是头一份。在同舟共济之时,不能打窝里炮。想至此,明珠长叹一声,说道:“圣上决意要办这案子,在劫难逃,越讲情越不得了,求索额图更是与虎谋皮!好在国柱和葛礼是好朋友,手里捏着葛礼的把柄,写封信给葛礼,拿点血本出来,让他关照一下,不要将你们二位也牵扯进去。其余的人就顾不得了。”

    说至此,明珠陡然心里一阵发凉。他突然意识到,索额图回任后,康熙待自己远没有昔日那样贴心知己——这么大的事过去总要先和自己商量商量。想至此,方寸已乱,呆呆地坐着不语。余国柱和徐乾学直到这时才真正明白事态严重,不禁急得热锅蚂蚁似的,恳求明珠道:“总求中堂为我们设法!”明珠摇头苦笑道:“此案一发,我就得避嫌回避。求我,还不如求那个臭要饭的书生呢!”他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高士奇,“对了!你们即刻去见高士奇,破两万银子买买这个猢狲,他在圣上跟前是说得响的!”

    余国柱官阶比高士奇高着两级,求他已觉委屈,还要贿赂,面子有些下不来,喃喃说道:“好大胃口,得两万!”徐乾学是大学士,更觉两腿尊贵,也不愿前去,只红着脸不言声。

    “你们把臭架子放放!”明珠冷笑道,“入了上书房,就是当朝宰相,只怕现银他还不收呢!得把钱换了古董,再去换他那两笔烂字画!只要这猢狲说两句话,就万事大吉了!”说罢便叫:“黄明印,黄明印!”

    “奴才在!”黄明印蹑脚儿小心地进来,打着千儿说道:“相爷……”

    明珠恢复了镇静,淡淡说道:“这戏我府里不要演,送高相府上,十月二十六是他新婚大喜的日子,正用得着。就说我说的,绝好的戏文,绝好的班子,说不定皇上也欢喜呢——还有,把我那幅徽宗《鹰视图》,夏器通送上来那一对宣德炉一并送去,说是恭贺高中堂喜结良缘。听明白了没有?”

    “啊?——明白,喳!”

    高士奇安坐府中,无端受了这三个人价值四万银子的古董,外搭一台大戏,他也一并“笑纳”,胡乱写了几张字给徐、余,又画了张画儿给明珠,心照不宣要给明珠解难了。

    诚如明珠所说,高士奇从不收银子。什么端砚、古墨、宋纸、汉瓦、景泰蓝、钧窑瓷器……这些东西既雅,又不落受贿的名声,确比收钱来得高明。他倒不是不怕杀头,他从康熙那一阵踌躇中,便知道康熙是为了敲山震虎。目下康熙一心治国用兵,不会悍然不顾大局诛杀大臣。

    接了礼物,高士奇在家写写画画,想了两日,已是拿定了主意,要借后日自己成婚的机会,把这件事办下来。康熙当日虽说过要来“主婚”,但贵人口风,说过就忘,高士奇有点怕他不肯光临,想来想去,想到了苏麻喇姑身上。

    为苏麻喇姑散心方便,康熙听从高士奇“医嘱”,在畅春园专为她修了一座别墅。高士奇当下便吩咐打轿前去。别墅设在园中牛首峰下,高士奇验牌入了禁苑,迤逦行来,但见峰下满是松竹菩提,藤萝桧柏,碧森森,绿幽幽,柏子挂霜,松塔满地,既清静又不似钟粹宫佛院那样郁闷。高士奇缓步走着,远远便见苏麻喇姑和一个妇人正在对弈,几个尼姑围在一边观战。因他常来常往,却认得那妇人叫孔四贞。孔四贞遥见高士奇捧着一大卷子纸进来,含笑说道:“高郎中来了!又要搅得这佛地不得清净了!上回我发热,谢谢你的药!”

    “四格格笑话了,雕虫小技何足道哉!”高士奇一边笑回孔四贞的话,一边觑着苏麻喇姑的气色说道,“大师的病我瞧着一点也不相干了。清静空寂、养德修身,此乃佛家精义,大师先天带来的气质,什么样的病也会好的,不似我们这些俗人,就打熬一世得不了个正果儿!”孔四贞听了不禁一笑,说道:“官做了这么大,还来这里拍马,我们没有官爵赏你!”

    苏麻喇姑与高士奇已很熟稔,虽觉这人有点油滑,但天分才学都没说的,而且很健谈,说起话来口若悬河,自有一种高雅情致,所以对他颇有好感。听了高士奇的奉迎,苏麻喇姑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将手一让,说道:“高居士请在那边蒲团上坐——云敬茶!”

    一个小尼姑答应着捧了茶出来,高士奇一边接茶坐了,一边笑道:“好香!谢谢大师赏茶!”苏麻喇姑问道:“什么风将你这大忙人吹到这里来?你挟着这么一大卷子纸,是什么东西?”

    “学生来献个丑儿。”高士奇不好意思地说道,“上回大师说到我的字,回去忙得竟忘了。前日在武丹那儿吃酒,子煦求我写字儿才想起来。趁着酒劲儿涂鸦出来,只怕难入大师法眼。”孔四贞早听说高士奇有一笔好书法,便起身拿过来在案上展了。苏麻喇姑瞧时,不禁浑身一震。

    字画共是三张。一幅中堂画儿非松非竹非梅,也不是麒麟鹿鹤之类的瑞兽珍禽,只有天上一钩皎月,月旁彩晕周环,下头一泓清池,漂一株青萍,伴一枝孤标高耸的荷花,一只细腰蜂在花旁振翅欲飞。一联书法更显精神:

    霞乃云魄魂

    蜂是花精神

    苏麻喇姑看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已是痴了一般。此时真是万绪纷来,神不守舍,不知身在何方,心在何处。高士奇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生怕这个马屁拍在蹄子上。

    原来这联语大有来历。十四年前,伍次友也曾当众挥毫写过这幅联语赠她。

    “写得不好,不及伍先生多矣!”高士奇笑道,“然而据高某看来,推心而言,大师之病实由此引起。常挂中堂,比常存于心对身子更有裨益。”

    苏麻喇姑一怔,回过神来,觉得高士奇的话也不无道理,双手托着纸微笑道,“这个字谁敢说不好?不过我可是没东西还你这份人情。不像那干子不要脸龌龊官儿,圆的扁的只管填塞你们上书房的臣子。如今的世面大非昔比,真正令人可叹——我只管收了,出家人万缘俱空,你也甭指望我给你办什么事儿!”

    她这一霎儿的精神焕发,刻薄锋利的言谈使高士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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