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它在中国大陆的业绩不错,在国际投资界,已产生一定影响。
谈完瑞特公司的事,父子俩才把话题转到家务事上。强逸凡在**,也有两年多没回来了,强伟对他的工作还有生活,知之甚少。这是一对很少坐一起交流的父子,平常打个电话,也是三言两语,很简单。这一次,强伟是想抓住机会好好跟儿子聊一聊的,特别是儿子的婚事,他都三十出头了,再不成家,像什么话?没想强伟刚问了一句,强逸凡便不耐烦地说:“爸,能不能谈点别的,一回家,妈也问这事,你也问,好像这次回来,是逼我成家似的。”
“谁逼你了?这些年我们哪跟你提过这事,都说让你自己决定,可你也不能老拖下去。我跟你妈快退休了,你不结婚,我们退下去做什么?”
“退休?爸,你说这话有点早吧,你还风头正健呢,就不想到省上再干干?”
“少扯我,说你!”
“我就那么点事,有啥说的,还是说说你吧,这次回来,我看你信心蛮足的,说说,是不是又有野心了?”强逸凡嬉笑着脸,在父亲面前,他远比母亲面前自在,啥话都敢讲。
“又乱扯了是不?我问你,你拖着不结婚,是不是心里还有思思?”
“爸!”强逸凡像是被父亲一语戳痛了,脸一阵通红,很疼地尖叫了一声,黯然垂下头去。
强伟见状,心里一阵难过。儿子有儿子的伤痛,他不该乱问,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片刻的尴尬后,父子俩同时抬起头,相视了一眼,强伟说:“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强逸凡道:“一个月吧,也说不定,就看工作进展得如何。”
第二天,谈判正式进行,强伟在电话里叮嘱曾副主任,千万别心急,要稳扎稳打。曾副主任说:“强书记请放心,我们会把握好节奏的。”强伟笑了一声:“又不是跳舞,哪来的节奏,心里有数就行。”曾副主任嗯了一声,就忙着去会议室了。强伟坐在办公室里,心情突然就放松下来。谈判就是这样,没开始前,你的心是紧着的,充满了种种猜测,一旦双方坐在谈判桌上,心里那根弦就会彻底松下来,因为这时候再紧张,就显得你准备不足,把握也不足。
强伟是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的。
上午十点,强伟正在看儿子给他的一份**大旗国际投资公司的战略规划书,儿子没说什么,只是让他随便看看,做个了解。审计局张局长带着一位姓曹的会计师进来了。张局长说:“强书记,查出问题来了。”
“问题?”强伟从材料上抬起目光,显得有些意外。
张局长的神情很为不安,他是一个月前奉命带人查河化集团老账的,当时强伟并没多交代什么,只是道,河化要跟瑞特合作,我们得把家底子弄清,免得自己家里有几升米都不知道,就跑去跟人家显富。他也没往深里想,带着几位审计师进入河化,紧张有序地开展起工作来。谁知查着查着,就发现了重大问题。
“我们在审计中发现,河化当年兼并几家中小企业时,存有严重的财务违规问题。”张局长尽量斟酌着词句,想把问题说得轻一些。
一听是违规,强伟刚刚蹙起的眉头又舒展:“违规问题肯定免不了,当时的特定情况,可以理解。”
“强……书记,不是一般的违规,是……”
“是什么?”强伟的声音忽地变紧,他从张局长脸上,看出一股不祥。
“这么说吧,河化有借兼并企业,往外转移资金的嫌疑。”
“转移?往哪转?”
“我们怀疑,是有人借机洗钱,也就是……贪污。”张局长终于说了实话。
“贪污?”强伟的目光定格在张局长脸上,身子也似乎僵住了,半天,声音低沉地问:“数额呢,有多少?”
“三千多万。”
“三千多万?”强伟震惊了,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而且在这种时候。
“还有一件事,河化集团五年前从广州购买了一套设备,这设备买来后一直放在下面一个分厂,安装了一半,一直没投入使用,我们了解了一下,职工反映说,是上当了,我们也找过当时主管设备的副总,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道道。”张局长又说。
“多少钱买的?”强伟的声音越发吃紧,他真怕再查出什么来。
“三千二百五十万。”
天,又是一个三千多万!
“从哪买的,你们查过没?”
“广州一家叫宏远机械的公司,我们跟广州方面了解,这家公司三年前已倒闭。”
“宏远机械?”隐隐约约地,强伟觉得好像听过这家公司,一时又记不起是哪年哪月的事。
“这事有什么问题吗?”他吃不准地问。
“如果我们判断得没错,这套设备根本不是上了当,因为按照该设备的说明书,河化集团几个分厂都用不了这设备。性质可能跟前面一样,有人借采购设备洗钱。”张局长的声音很沉重,强伟听了,更是沉重得缓不过气。
两个三千万,都是在他眼皮底下挪走的,他却对此一无所知。难怪每次一提审计,有人就要跟他急,跟他翻脸。原来……
“除了这两项,还有没有别的?”
“这是两笔大的,另有两笔小的,一笔五百万,是作为广告费用支出的,但找不到广告合同,广告公司的**是从其他渠道买的,三张全是假**。另外一笔三百多万,也跟广告有关,是赞助了一场汽车拉力赛,手续也不是很全。”
强伟哦了一声,这一声“哦”,有几分无奈,几分颓丧。
派审计人员进河化,是强伟心里早就有的想法,他到河阳后,河化虽是年年搞审计,但年年的审计报告都一样,只反映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招待费超支,比如差旅费过高,还有就是私设小金库等各单位都有的共性问题。深层次的问题,一次也没反映上来。不是说强伟就认定了河化有深层次的问题,从他在昌平当市长,对镍矿公司的管理中总结出的经验看,这么大一家企业,每年销售收入十个亿,经手的资金更是高达几十个亿,监管稍稍不力,就会有巨大的资金黑洞出现。他一直放不下心。河化走下坡路后,他心里更是捏着一把汗,生怕哪一天就给曝出一个惊天黑幕。几次往里派审计组,不是这边干扰,就是那边阻挠,一次也没派成。这次河化要跟瑞特合作,项目谈成,河化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再也不用他这个婆婆操心了,强伟就想把历来的账目彻底审计一番,算是给河阳一个交代。当然,他心里,也盼着账目能干净,能通过审计。毕竟,查出问题来,谁的心情也不好受。
可谁知……
听完张局长的汇报,强伟思考了一会儿,叮嘱道:“这事先不要张扬,你们在小范围内再把问题核实一下,必要时,可以找河化的前任老总问问,我想这么大的两笔资金,他不会啥也不知道。还有,审计的事,暂且不能让外界知道,你们还是按原来的说法,就说是搞资产评估,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个人点点头,这话强伟已叮嘱了多遍,他们不可能不明白。
送走客人,强伟就再也看不进去什么战略规划书了。脑子里昏沉沉一片,心里更是漆黑一团。两个三千万,数额惊人啊!他连抽几口冷气,脑子里忽就冒出齐默然那张脸来,凭直觉,强伟断定,这两个三千万,都跟齐默然有染。四年前,正是他一手将河化前老总调到了银州,安排在省经贸委,离任时,还再三示意,不让河阳方面搞离任审计。还有,两年前齐默然执意要让周铁山收购河化,是不是也想借这一手,彻底将河化的旧账一笔抹掉?
强伟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