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一刻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面前这个死的人不是鹤,但却是得捏村的一员,是这些村民的家人亲人。他们内心的冲击应该比我大的多,却依旧保持着表面这种不易察觉的冷静。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突然因自己的喜悦而开心,反而会让他们把悲伤和愤怒转移到我的身上。
汤凯这种隐忍自己情感和随时观察周边环境的能力,着实让人惊叹。看来生活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阅历而已。
时间已经是上午的四点多。这么多尸体在这里摆着,我们几个人也没办法把他们弄回去,只好先让先让年轻人去外边喊几个壮实的伙子带着班车,一点一点把尸体运回去。
在走出这片巨柏林的一瞬间,一阵不知从哪刮来的冷风吹到了我的脑门上,让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不少。我突然觉得面前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整个人都活动开了。那种压抑,刺激,憋闷的感觉一扫而空。索朗他们走在最前面,我汤凯在后。刚走出五六步,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面前的林子。
这片苍翠的树林,本该给人静谧宁和的感觉,为什么与周边的环境丝毫不搭界,显得如此的诡异。一个想法冒进了我的脑子里,莫非这片林子,是当年秦三友口中的结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鹤也曾经说过,那个神秘的驯养地在西边。而这个荒地正是名叫西边荒地。
“吴恙,该走了。”汤凯低声说道。我抬头看着他深凹下去的眼睛,四周显出黑黝黝的一圈。这个夜晚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几乎把我们几人所有的生气都给消磨掉了。
我默不作声地跟着前面的队伍走着,全然没了当初进林子时那种蹦跳兴奋的感觉。汤凯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地,忽然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脱口而出,却一下子想到了他之前的话,依然没有想好对策。
“不说也没问题。”他低声道,声音在风中像是在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有义务去跟一个陌生人谈。”
他现在的状态和夜里几乎是两个人,我倒是对他这种改变提起了兴趣。他这样默然的样子,忽而情绪上涌,忽而冷静得可怕,突然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像是一个人。
像我。
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村子里,我们回去的时候,两旁默然得站着男女老少,脸上都带了一层阴霾。几个之前还不明白情况,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在见到不断涌进视线的尸体时,还是害怕得躲到了大人的背后,闭上了清澈稚嫩的眼眸。
回到索朗家,央金已经在门口瞭望我们了。匆匆交代了几句,索朗跟着其余几个男人离开,应该是料理后事去了。汤凯目送他们走后,叹了口气,正好对上我的眼神。
“你上去休息吧,折腾一晚上了。”他淡淡地说道,跟着我上了楼。
我回到房间之中,脱下央金的袍子,刚准备一咕噜钻进被窝,却听到隔壁房间里不断传来拉链拉扯与来回踱步的声音。我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汤凯的房间口。
他没有准备休息,而是在收拾行李。他的行李一共是两个大包,一个放生活用品,一个放摄影需要的三脚架,镜头和相机等设备。我见他把摄影所需的那个包拉开,不断地取出东西,应该是要去工作了。
“你不休息一下再去吗?”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也才五点接近六点的样子。
他应该是早就发现我在门口了,没有回头。“这个时候的景色最好,不能耽误时间。”
“呲啦”一声,最后的行李收拾好了,他往身上一背,脖子上一带,俨然一副专业摄影师的样子。他走到门口,我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让他出去。
“我听说这里的日照时间长,你不用急的,睡一会儿再去吧,耽搁不了什么。实在不行,我跟骚包说,让他给你宽限一些。”
汤凯下楼的脚步停住了,转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有些东西,它不会等你。”
我愣愣地在原地站着,听着他“蹬蹬蹬”脚步极重地下楼,直到最后听不到任何声音。
有些东西,它不会等你。
我难道已经习惯被等待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