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她十分确定的认为,他还活着。
无碑崖下无碑。据人妖魔蛮四族中的史书记载,凡是落入无碑崖下的人,自古至今,只有一人走出来过,而那人,最后也死了。
所以,无论人、或妖、或魔、或蛮,一旦涉足那人间大陆的禁地,最终都会彻底的消失,以任何难以预料的方式。
更何况,那孩子是一个带病的人,带着一种连当年的四族神医都无法看出端倪的病。
可想而知,这样的一个孩子被人以报复性的手段扔至无碑崖下后,会是何种下场。
然而,为了她唯一的一个孩子,天后娘娘不曾放弃这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希望。
传闻,在三史部折损多人以后,她也曾亲自下过无碑崖,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看到后,因为某种原因而向外界,尤其是魔族的一些人隐藏了事实。
但总之,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子。
随着天后娘娘的叹息声落下,秋童也收起了心思,神色越发恭谨,上前两步,轻声说道:“娘娘,您趁热喝口茶,润润口舌。”
天后娘娘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那原本平静的目光此刻却是多了层难以言明的波动。
然而,当她转身的刹那,这些复杂的情感波动却如同秋后落叶般,仅是一阵秋风袭来,便了无踪迹,或是说,在爆发之后,很坦然及必然的归寂在了心底。
然后,她的双眸恢复了平静,静若死水,又透着无穷生机。
秋童微微一怔,这让她有些欣喜。因为这至少在表明,天后娘娘能自主的控制这些已经由量变达到了质变的情绪。这是好事,尤其是在观碑大会即将到来的时候。
天后娘娘接过秋童手中的茶,在鼻尖横过,轻轻一嗅,微笑道:“这番手艺倒是长进了不少。等日后请天枢司寻个吉日,为你说门亲事,也好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
“啊······?”秋童一阵惊愕,连忙摆手,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无礼,赶忙俯身低头道,“娘娘莫要笑话秋童了,秋童自被娘娘任命为帘前女官那一刻起,已然决定此生只追随于娘娘。至于那亲事,秋童是从未想过的。”
天后娘娘轻呡了口茶,摇头笑道:“我堂堂大庆国的女官,哪能不行亲事?前些天与天枢司大人闲聊的时候,我便想过这些。恰巧十日后观碑大会便将举办,到时候,若是能入得星海的人,都随你挑。若你看上了,只需跟我说一声便可,到时我自会帮你办好一切。”
“娘娘,这······这使不得,使不得!”秋童双手抓着衣角,连道,“观碑大会乃是为选拔国之栋梁举行的,怎可因我一人之私而误了国家大计?万万使不得!”
“唉······”天后娘娘忽然轻叹一声,看着秋童,略带怜惜的说道,“这倒是我急了,想这些年来,你日日为我审阅奏折,已是没有了寻常大家闺秀习及琴棋书画的空闲辰光,又如何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些?”
天后娘娘沉默片刻,接着道:“这亲事就暂且一放。倒是我听闻陌上府秋家新近出了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到时你稍去注意一番便好,顺便,也就当是去踏春游玩一番。另外,让魏通带人回京。至于那孩子,就让他化作一抔尘土,和庆原碑一同消散在天地间吧!”
“秋家?娘娘……三史部?您……”
“那年秋风太凉,想来那孩子早早地便该冻死了!何故枉我多等这十余年?”天后娘娘的脸上忽然铺起了一层寒霜,她抬头看着天际缓缓垂落的紫微星,微微眯眼道,“你也早该离开了,不是么?”
远处忽有风飒飒吹来,伴随着天后娘娘的余音,卷起了望月台上的几缕灰尘。
灰尘向天际飘去,缓慢地,遮住了星。
星,轰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