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敬帝点头,再深的话却未同她道起。
四年前,若非意外,那藏在幕后的黑手不除,只怕宋颐之和阮婉都会再涉险,脸色就不由青了几分。
庆州祭天几日,敬帝频频会见西昌郡王,其中缘由,陈皇后也无需多问。但西昌郡王对阮家的婚事,也无异议,反是对待阮婉的态度上亲和了不少。
而后回京,宋颐之好了多半,也不似从前那般做恶梦。
陈皇后便叮嘱,见到少卿,记得阮叔叔的事,勿向少卿道起。少卿听到会怕,也会伤心。
宋颐之就拼命点头,他听母后的话。
阮婉是聪明的孩子,早前就看出异端,也未出言问起。自从知晓阮婉是女儿身,那阮婉在京中的惹是生非,陈皇后也有迹可循。
除却有意的惹是生非,阮婉其实很有分寸。
看到宋颐之同阮婉相处亦如从前,陈皇后才放下心中疑虑。
一晃到了几日前,西秦平远侯竟然远道拜谒,为西秦华帝送贺贴。
西秦素来少与南顺走动,华帝客气,敬帝就不好怠慢。
敬帝让阮婉北上西秦,也是为了彰显阮家在朝中地位,为阮少卿作阶。而敬帝遣邵文松随行,是有意不想邵文槿同阮婉一处。
陈皇后喜出望外,宫宴上都难得多饮几杯。
颐之同阮婉的事,十有八/九。
……
早前往事幕幕浮上心头,陈皇后脚下的步伐就越发急促。
费劲周折,都是为了宋颐之。
若是邵文槿和阮婉一路同行四月,陈皇后心底总有不安。
没有敬帝首肯,邵文槿怎么可能私下代替邵文松北上?
敬帝决定之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临时起兴更改。她想让敬帝为颐之和阮婉的婚事做主,都花费了两三年心思。
换言之,敬帝断然不会今日才让邵文槿北上,那便是今日之前,就做好了让邵文槿去西秦的打算。
陈皇后心中自然慌乱。
谁送阮婉北上西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让敬帝的心意动摇!
这样的事,她万万不容发生。
御书房内,不等旁人屏退,陈皇后就直言不讳,“听闻陛下让文槿随少卿北上西秦?”
陈皇后会寻来,也在敬帝意料之中,缓缓抬眸打量她,语气里几分淡然,“文槿前日来见我,说要代替文松送少卿。”
“陛下就答应了?”陈皇后好气。
直至此刻,宫人才悉数退了出去,敬帝也无甚好隐瞒的,“不是朕答应,是有人投了巴豆给文松,文松去不了西秦。”
巴豆?
陈皇后愣住,阮婉曾给邵文槿的马匹喂巴豆,闹得京中人尽皆知,陈皇后自然也有所闻。
京中除了阮婉,旁的还有谁敢如此胡闹?
陈皇后脸色微沉,敬帝的意思,是阮婉自己不想邵文松前去……
阮婉不想邵文松去,邵文槿就来请命。
他二人是……
陈皇后心中百味交集,楞了半晌,嘴上却不落人口舌,“既是邵文松去不了,朝中还有旁人,高入平,罗文成,赵秉通,哪个不可以?为何陛下偏偏要让邵文槿……”
“皇后,为何偏偏不能是文槿?”敬帝反驳。
陈皇后兀得僵住。
片刻,氤氲就隐隐浮上眼眸,“陛下,你答应过将阮婉配给颐之的。”
“若是阮婉同邵文槿相互倾心,朕再将阮婉许配给颐之,皇后觉得对颐之是好事?”两日来,本就思量过千百回,此时再开口,语气中是鲜有的偏激,陈皇后眼中水汽就忽而凝住。
敬帝说的分毫不差。
朝堂之上,要做的权衡太多,阮邵两家都是南顺一方权贵,因着宋颐之一事与阮邵两家争得鱼死网破,对宋颐之决然不是好事。
“但是……”陈皇后欲言又止。
“奕秋是救颐之死的,朕当年就愧对他,今日,莫非还要让旧事重演到阮婉身上?”
陈皇后缄默。
……
一路回鸾凤殿,陈皇后都未再开口。
遥遥看到宋颐之跑来,陈皇后心中就似钝器划过。
“母后母后!”宋颐之上前挽她,陈皇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今日还未等母后唤你,如何进宫来了?”
宋颐之心虚,他其实是听闻张太医入宫给母后请脉,他才急匆匆入宫的。
不知如何说,就所幸憨厚作笑,平日里,少卿若是生他气,他就这般笑,少卿总会心软。母后亦然。
陈皇后看他笑得这般傻乎乎,想起敬帝今日所言,胸口更是闷闷作疼,遂而开口,“颐之,今日母后不用你陪,你回王府就是。”
宋颐之诧异睁眼,咽了口口水,突然道,“母后,我不舒服,想让张太医帮忙看看。”
陈皇后才摸摸他额头,“哪里不舒服?”
宋颐之脸色涨红,少卿就说他从不会撒谎,他也怕被母后看穿,就吱唔道,“噩梦……夜里……做噩梦……”
早前父皇母后去庆州祭天大礼,就是叮嘱张太医在宫中照料他。
那时张太医就是来治他夜里噩梦的,他这般说,陈皇后却是信了,“又作噩梦了?”
语气里心疼居多,宋颐之就拼命点头。
彼时的感受还清楚记得,便照本宣科,“母后,我总是半夜里吓醒,醒来衣衫就全湿了。”
陈皇后揽过他在怀中,心底绞痛。
宋颐之却是舒了口气,原来,撒谎也不是这般难。
似是前次高烧过后,脑子里越渐清明,想事情也不像从前迷糊,譬如方才。
而张太医听闻睿王又犯病,心中自然惶恐。
伸手搭脉,整了半晌,却是脉象平和,除却,有些心慌迹象。并非噩梦失调引起,倒像是静不下心来。
张太医就抬眸看他,宋颐之果然狠狠瞪他两眼。
想起宋颐之前日里问他的事,张太医心中涌起不好预感。
恰逢陈皇后在身后关切询问,张太医只得硬着头皮道,“还请娘娘移步,老臣需要再给殿下仔细看看。”
陈皇后看了看宋颐之,眼中犹有忧色,嘱咐一声,“张太医仔细看,稍后再来回本宫的话。”
张太医惶恐应声。
待得陈皇后走远,宋颐之果然从床榻上坐起,紧张问起,“张太医,你上次告诉我的巴豆要吃死人了!”
张太医恐惧,巴豆!吃死人!!
继而大骇,“殿下将巴豆给人吃了?吃了多少?”
宋颐之认真比划,这么多,不对,该是这么多,圆圈比划越来越大,张太医心都寒了。
可前次问起,他来并不是如此说的。
宋颐之那时是说,有一头本王很讨厌很讨厌的洪水猛兽(深受阮婉耳濡目染),他要咬人的,以前咬过人的,有没有什么药给他吃,可以让他不能跑出去?
邵文松将少卿眼睛打肿过,邵文松还时常气少卿,邵文松又喜欢同他比,他也很讨厌邵文松!
想到邵文松要同少卿一起去西秦四月,宋颐之就急得焦头烂额。他又不在,若是邵文松欺负少卿怎么办?
他过去就欺负过少卿,少卿还是女子,宋颐之越想越急,越急越想,就在鸾凤殿外来回跺脚。
恰好张太医拎着药箱走过,宋颐之眼前一亮,上前将他拦下,遂才有了之前的问话。
彼时张太医也一头雾水,洪水猛兽?
料想那便是凶兽的意思。
宋颐之果断点头,就是凶兽。
京中王侯贵胄中,是有人有圈养凶狼和山犬的习惯,张太医一时没有多想,就开口道起,殿下喂些巴豆就是。
宋颐之恍然大悟,又拉着他问起,要喂多少,四五天起不来,还喂不死的!
邵文松是文槿的弟弟,要是他把邵文松喂死了,文槿会恼他,父皇母后也会责骂他。
张太医更晕,殿下的凶兽有多大?
宋颐之想了想,伸手比了比,有这么高,然后,有这么大。
比划的就比他矮不了多少,张太医满头黑线,若是凶猛异常,半个巴掌就够了。
宋颐之一溜烟就跑开,然后又跑回,张太医,此时你不准告诉旁人。
张太医只得遵令,微沉定当守口如瓶。
不想宋颐之这回却来告诉他,先前的巴豆是喂人去了,张太医险些吓晕过去。而且那计量,也比他说了多了不少。
再回想今日来太医院众人津津乐道之事,首当其冲便是将军府的二公子误食巴豆,折磨得都不成人形了。
眼下,总归找到了出处,原来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遂而吓出了一身冷汗,“微臣去看,老臣这就去看邵家二公子!”临走之前,还不忘拱手作揖,皇后娘娘处,微臣一定守口如瓶。
宋颐之这才哈哈笑了起来。
……
转眼到了七月间,正是南顺京中最热的时候。
宋颐之在府中饮凉茶,就忽而问起,“微微,少卿这个时候应当走到何处了?”
微微是宋颐之的婢女,宋颐之何事都问她,譬如从前女子喜欢何物,也是问的微微。
微微就摊开地图指了指,“二十余日,侯爷应当行至苍月少阳郡了。”
宋颐之长大眼睛看她,“少阳郡也热吗?”
微微便笑,“夏日里自然热,但少阳郡在苍月偏北,同南顺京中相比,该是要凉快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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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除了叶莲再无旁人,阮婉就飞快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前雪白肌肤一片,叶莲赶紧上前扇风。
阮婉烦躁得很,谁说苍月不如南顺热的?
这简直都要将人烤熟了!
她还需得这般里三层外三层裹着,比旁人都更小心,整个脸都热得通红。
“阿莲,本侯都要化了!你扇快些!!”
……
车内哀嚎声乍起,禁军闻言都偷偷作笑,卓文就也跟着笑起来。
邵文槿也笑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