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府,五少爷拦着不让,就来请四夫人。怜雁你可得想想法子啊!”
潜生这样的孩童,二十大板下去,还能活命么?
不不,绝不能让它发生,不管潜生是为什么要打贤哥儿。怜雁冷汗涔涔,她得想个法子,可又该如何呢?凭她之力根本无法阻止三夫人,而俭哥儿又能拦到几时?陶氏去了,总要给三房一个说法,必然会照着三夫人说的做,俭哥儿还能驳了陶氏不成?
电光闪石之间,怜雁想到了赵彦清。
现在有可能帮她也有能力帮她的,恐怕只有赵彦清了。
这种时候怜雁也没心思去考虑刚刚与赵彦清的不欢而散,只想到他兴许能救下潜生,也不管红衣与秋霜,拔腿就往映月泮跑去。
赵彦清还在书房里,这回怜雁都没去理会错愕的常武,直接退了门就进去,常武想拦下都来不及。
赵彦清蹙眉抬起头,“又怎么了?”
怜雁瞬时红了眼眶,她在厨房做杂货被张婆子刁难的时候没哭过,被打板子的时候也没有哭过,可一关乎潜生,她唯一的亲人,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常武追进来,惶恐地道:“小的……小的不知道,怜雁姑娘忽然就冲进来了。”
赵彦清让常武退下,又问怜雁,“到底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怜雁这才啜泣着开口,“潜生……潜生……冲撞了大少爷,三夫人她……”她都不敢说潜生把贤哥儿给打了。
赵彦清道:“内宅之事,你同我说有何用?三嫂和夫人自会处理得当。”
怜雁抿了嘴不说话,只是将赵彦清望着,眼泪无声地啪啦啪啦往下掉。
赵彦清与怜雁对视半晌,终是敌不过她通红的双目与眼泪,败下阵来,轻叹一声,站起身来,道:“走罢,去三嫂那儿看看。”
怜雁仿佛看到了希望般目光闪闪地将他望着,连道谢都忘了。
赵彦清走到她面前,抬手拭了拭她满是泪痕的脸颊,“赶紧擦擦,哭成这样,丢不丢人,走出去都叫旁人以为我欺负你了。”
许是常年握兵器的缘故,赵彦清的指腹很粗糙,硬茧不少,而怜雁的脸颊又极为白嫩,赵彦清稍一用力,倒是印下浅浅的红痕,赵彦清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又觉得她的脸颊手感甚好,又轻轻揉了一把。
怜雁显然是被他拭泪的动作惊到了,怔愣在原地没什么反应,赵彦清不动神色地收回手,负手在背后,抬步走了出去道:“走吧。”
怜雁小跑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三房的院子。守门的见是赵彦清,自然不敢拦着,一边将人迎进去,一边让人去报信。
赵彦清和怜雁进屋时,三夫人他们还僵持在那里。潜生跪在地上,粗实婆子凶神恶煞般站在一边,而俭哥儿一直拦着。
陶氏没来,估摸着是病得乏力躺在床上没起来,又觉得一个俭哥儿的小厮无需她亲自前来,只来了沈妈妈。
三夫人见到赵彦清明显惊了惊,“四叔怎么来了?”
赵彦清道:“听说俭哥儿的小厮冲撞了贤哥儿,明芳又病着,我怕有什么不妥当,就来看看。”
三夫人道:“一个小厮,哪里能让四叔来费心。”稍微客气了一句,就开始控诉起潜生来,拉了贤哥儿到赵彦清跟前,“这小厮也太不像话,四叔看看,贤哥儿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在怜雁看来,贤哥儿也就嘴角有一点隐约的青黑色,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反观跪在地上的潜生,却已是东一块紫西一块红,嘴角还有隐隐的血丝,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衣服遮着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估计在打了贤哥儿一拳后就被人拳打脚踢了一通了。
谁叫贤哥儿是主子潜生是小厮呢?
怜雁心疼地不行,却不能上前,只能这么干看着,眼圈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赵彦清看了眼委委屈屈的贤哥儿,又瞧了瞧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还满脸倔强的潜生,再侧头瞥见快要哭出来的怜雁,心下微叹,还不等他发话,沈妈妈就先道:“怎么能用这些内宅杂事儿污了侯爷的耳朵?四夫人身子不好起不了床,既然叫奴才来了,奴才定会处置妥当,这等刁奴定要严惩不贷,也好给三夫人一个交代。”
沈妈妈眼睛尖,从赵彦清一进门就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怜雁了,稍作一想就明白,他是怜雁搬来的救兵,心下震惊了好一会儿,觉得陶氏提议将怜雁开脸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也不等赵彦清开口,就把话说得死死的。总不能让这小蹄子得了便宜不是?怜雁的弟弟,她拿定了。
只是赵彦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沈妈妈就心头一颤,却听赵彦清开口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三夫人一噎,说实话,她还真没问过,奴才打了主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受罚的总是奴才,她自然不会多此一举还去问个明白。
但赵彦清问话,不得不答,三夫人看向贤哥儿,谁知贤哥儿并不开口。
赵彦清转而问俭哥儿,“当时你在吧?你说,潜生为什么要打贤哥儿?”
俭哥儿自然不会隐瞒,道:“潜生学问好,先生夸了潜生,下学的时候大哥哥就拦了我们,说潜生一个小厮读什么书,潜生原本没搭理,大哥哥生气,说不让潜生来学堂,我说潜生是我的陪读小厮,一定要来的,大哥哥没理我,只是骂潜生,说什么奴才就是奴才,一辈子都变不了,读多少书都没用,只能怪投错了胎,谁让爹娘都是奴才,潜生就生气了,打了大哥哥一拳。”
三夫人闻言道:“四叔,你看看,这是什么小厮?不好好伺候人非去读书就算了,贤哥儿说了这么几句就打人?必须严惩!”
俭哥儿忍不住辩驳道:“潜生好学,每回先生上课他都听得认真,连先生都说潜生有资质,都没管他是个小厮,一直教导他,而且大哥哥……本来就骂得很难听……”毕竟年纪小,在长辈面前辩驳很拘束,说到最后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觑了赵彦清的神色。
赵彦清并未训斥俭哥儿的不尊,道:“既然是贤哥儿先挑衅,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罚了潜生,不过打了主子确实是潜生的不是,这样吧,就罚俭哥儿半年的月钱。”看到三夫人甚为不满就要反对的神色,又加了一句,“再打十个板子。”
怜雁心头一跳,红着眼睛轻轻唤了声,“侯爷……”
赵彦清扫了她一眼就没理会,怜雁正要跪下来再求一求,三夫人却道:“四叔,这厮可是把主子打成这样了,就这么完了?不行,怎么说也要赶出府才是!”
怜雁只能忍着闭了嘴,三夫人都不满意这个惩罚,她要再开口说惩罚太重,只会惹怒了她。
赵彦清道:“三嫂,府里兄友弟恭最重要,潜生是俭哥儿的小厮,贤哥儿这么张狂得把人拦下来也说不过去,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否则让兄弟俩有了芥蒂就得不偿失了。”
三夫人一噎,赵彦清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赔笑道:“四叔说的是,贤哥儿也有不是的地方。”
这场风波就轻而易举被赵彦清摆平了,沈妈妈从刚开始说了那番话后就再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潜生被拉下去简简单单地打了十个板子了事。
然而,在沈妈妈眼里是简简单单,怜雁看着板子一个一个落下去却是止不住地哭。赵彦清还没走,也站在一边看着,三夫人在房里没出来,身边也只有俭哥儿和沈妈妈在,怜雁见没人注意她,就悄悄拉了拉赵彦清的衣袖。
赵彦清转过头,就对上怜雁泪眼婆娑的眸子,这模样让他怎么都说不出硬话来,叹道:“十个板子的惩罚很轻了,总得给三夫人一个说法不是?”
怜雁轻声道:“潜生还小……”他还小,万一受不住十个板子怎么办?
赵彦清看了眼被打得脸色发白却也没哭嚎出声的潜生,道:“男孩子哪那么娇气?你都打过板子了。”
怜雁看着潜生那模样却更为心疼,她比潜生年纪大,而且她只是五个板子,潜生却要十个,根本就不一样,她更加揪紧了赵彦清的衣袖,带着哭腔唤道:“侯爷……”
赵彦清又心软了几分,可也不能叫停不是?只能宽慰道:“回头我让人去找个大夫来瞧瞧,那孩子坚强,没事的。”
见怜雁还是放心不下,赵彦清轻声一叹,反手将她的手覆住,“别看了,越看越要哭,走吧。”又吩咐了俭哥儿道:“待会儿让人把潜生扶回去,再叫大夫来瞧瞧。”
俭哥儿点点头。
尔后赵彦清便牵着怜雁走了。怜雁本不愿,却拂逆不了赵彦清,只能跟着他离去,却没瞧见沈妈妈已经眼睛冒火地盯着她的背影。
走了好长一段路,怜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赵彦清牵了手,这要被旁人看见可不得了,所幸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她微微扭动手腕,赵彦清很快就松了开来。
来到前院,往前走是映月泮,往北走是淳化斋。
赵彦清似乎没意识到怜雁与他走的路不同,只径自往前走着。
怜雁自然不好无声无息就自个儿离开,在岔路口停了下来,唤道:“侯爷。”
赵彦清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怜雁道:“我该回淳化斋了。”说着福身行礼,“今日多谢侯爷。”
“去映月泮用了晚膳吧。”赵彦清道,说罢又往前走,都不容怜雁推辞。
怜雁愣了愣,只能小跑着跟上去,却忽然很心慌,用了晚膳后……不会就开脸吧?
怜雁摇摇脑袋,将这念头甩开,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一个晚膳就能想那么远,估计这几天受得刺激太多,没能缓过来。
可是之后赵彦清的态度,却更让她心慌意乱了。赵彦清并没有让怜雁同常文常武他们一起用膳,而是让她坐在对面。
在赵彦清说“坐下”时,她又是慌乱又是无措地摆着手,“不不不,奴婢……”
“让你坐下就坐下。”
怜雁无法,结果就是这顿晚膳食之无味。
好容易等赵彦清放下箸,怜雁才开口道:“奴婢该去瞧瞧潜生了。”
赵彦清点点头,却没叫她退下,而是道:“过来。”
怜雁一惊,但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
赵彦清长臂一捞,就将她抱到膝上,怜雁惊呼一声,想站起来,腰身却被牢牢箍住。
赵彦清道:“决定好了吗?嗯?”沉沉的嗓音,竟有一点蛊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