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御灵殿学习左手刀,其他妖怪自然可以逍遥自在,可这青面身为妖族,却前往桃源,若是消息散布出去,可绝非小事。
青面显然也很明了水寒这一指的含义,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其实他的内心也很不解,他不解的不是为何幕帘要将其收入门下,自己学刀的天赋自己最清楚,拜入任何人门下都是有资格的,只是他身为妖族,为世人所不容,若真的去了御灵殿,那么御灵殿肯定也会因为他而成为众矢之的,那幕帘身为“左臂刀甲”要收谁为徒不可,又为何要冒这个得罪全天下的风险呢?
“可记得桃源被世间称为什么?”
许久未发话的九道似乎是对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终于从胡萝卜里面抽离出来,问道。
“人间净土。”
“不错,只是这人间净土,并非仅限于人,而是对所有在人间存在的生物而言,桃源都是净土。”
“可是……”青面仍旧犹疑。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既然刀甲选了你,自然是因为这茫茫人间,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御灵殿那帮人的性格你可能还不了解,二十年前的苍陵之后,你应该是第一个被指名入内院的人,至于你的身份,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在御灵殿一天,天下间就没有人敢动你。”
听了这话,青面几乎又要下跪,却被九道用手势制止。
“不必,你若真心感念,不如把这盘炒萝卜给吃完。”
青面,郑重点头,一盘一半完美一半瑕疵的炒萝卜就此被消灭干净,九道的心结也终于解开了。
酒足饭饱。
水寒来到甲板上,却见满身绷带的唐吟站立于船头,风拂过他瘦削的背影,似是随时便会坠落。
“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什么?”
“你这全身裹成这样是什么情况?”
唐吟低眉,犹豫片刻后并未直接回答,却是道:
“阿爹的毒神驱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吧,以为如何?”
“四个字,恐怖如斯,我以前就没想过有人被腰斩还能不死的,若不是因为那把鱼肠,恐怕……”
水寒回想起先前情景,依旧是历历在目。
“是啊,的确很恐怖,也很强大,但是始终受限于鱼肠,但你可知,这毒神驱之所以被称为毒神驱,是因为它还不够完美,真正完美的,被称为禺疆神躯。”
“禺疆神躯?就是那个唐衍的小女唐洁所拥有的?”
“不错,相传禺疆乃是黄帝之孙,被人们奉为瘟疫之神,而我们唐门,便是这禺疆的后裔所创立的,而禺疆神躯也是这位上古之神遗留下来的产物,这神躯虽是馈赠,可同时也是一种诅咒。
数百年来,我唐门内所能诞出的禺疆神躯极其稀少,有时甚至好几代都没有一个,而且这禺疆神躯不知为何,只会降临在女婴体内,唐门先祖们为了长久保留这种上古大能,同时也是为了保证门内男权的地位,便利用人工手段,将禺疆神躯者的鲜血制成命线,再将命线打入人体内最终获得了毒神躯,可以说毒神躯,就是禺疆神躯的替代品。
而每任唐门掌门继承人,从小便要进行换髓,将毒神躯命线强行打入体内,该过程极其危险,死于换髓途中的继承人数不胜数,可以说,这毒神躯就是唐门最可怕的诅咒。”
唐吟说的云淡风轻,但水寒听的却是惊心动魄,如此惨无人道的门规,居然遵守了数百年。
人们为了追求力量,究竟能够做到何种程度?
“禺疆神躯不同于毒神躯,并没有命线一说,即使身体被四分五裂,也能迅速复原,就连鱼肠也奈何不了它。照理说拥有了禺疆神躯,便等于拥有了无上的力量,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每个禺疆神躯的拥有者都有一个最大的桎梏,这个桎梏,也是唐门至今为止男权统治不可撼动的根本原因。”
“是什么?”
“每一任禺疆神躯的持有者,都活不过二十岁。”
何其悲哀可笑,上天给了你无法被消灭的神躯,却让你的寿命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力量的本质,究竟是福还是祸?
唐吟长叹一声,绷带间的一双眼,透出无尽悲伤。
“阿爹不想认命,他从小妹出生起便想尽各种办法来救她,可惜都收效甚微,我也曾想过以换血之法将小妹之血引渡到我的身上,可禺疆神躯之血融合万毒,我的身体才刚刚接触便已经开始溃烂,这种溃烂最终蔓延至我的全身,故而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仅外貌,就连是境界,也是直接从五行巅峰掉入了八卦阶。”
水寒惊愕,惊愕于在一个如此无情的门派,居然会有两个如此有情之人。
“其实我和阿爹如此坚持,也并非没有私心,唐门数百年来,表面虽是极其风光,但私下为了这禺疆神躯而产生的明争暗斗数不胜数,同门屠戮更是家常便饭。
每一任禺疆神躯拥有者都会被强迫取血来制造毒神躯命线,然后以命线延续力量直到下一任禺疆神躯者诞生,这样惨无人道的循环诅咒,阿爹身为唐门掌门,是体会的最深的。
但唐门之内力量为尊,就算他是掌门,想要废除者上百年的规矩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他才想要以小妹为契机,助她突破二十岁的壁垒,以禺疆神躯的绝对力量执掌唐门,从而打破这可怕的循环诅咒。”
“你们真的就确定那唐洁登顶唐门之后,真的会如你们所想?”
水寒话中含义清晰,一个人一旦得到了绝对的力量,也同时就得到了随心所欲的能力,而人心这种东西,恰恰是最难去揣度的。
想起那个夜晚与仲丘老师屋内的侠道对论,水寒不免发出这样的疑问。
“我们就是确定小妹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才愿意为了她去做这些事。”
声音笃定,或许真的有这样的人吧,那种在乱世之中不管境遇产生怎样的变化,依旧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川君先生唐洁,听起来是个人如其名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