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爬上了墙壁,爬上了屋梁。
瘟疫,清军已经选择性的忘记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恐怕清军宁可选择死于瘟疫,那样总比被长刀砍死的要好。
事实上,是尸体太多,清军根本无法掩埋。福州城中的汉人百姓都被他们杀光了,连收尸的都给杀光了,庙里的和尚们也被扒光衣服扔在臭水沟里。
如果没有城中的三山,如果不是内外满城的护城河,如果不是满城中那些惊恐等死的妇孺,恐怕这福州城真就是座鬼城。
清军不想呆在鬼城中,他们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所以,臭就臭一点,呕心就呕心一点吧。
邵武府已经降了,如今,只剩福州。
每日只缩在将军府里饮酒消愁,等待末日来临的达素终于披挂上了城头。他静静的望着城外的红色海洋,什么也骂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国祚是怎么死的?佟国器又是怎么死的?
似乎是叫人给煮了?
达素在红色海洋中寻找,他想从中一窥那个赵国祚所说从前的满州佐领,如今的太平寇大将苏纳。
只是,他失望了,他没能发现对方的身影。他的视线中只有一面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只有一列列整队完毕的士兵。
祖大寿、李自成、张献忠、姜瓖、李定国、郑森....
一个个昔日对手的名字从达素脑海中浮现出,如今又要增加一个人名,也是他章佳达素此生的最后一个对手——周士相。
虽然,达素从来没有真正和周士相交过手,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哪怕如今他被太平军包围,他的对手也仅仅是周士相手下的一个将领,可这并不影响达素将周士相视为自己的对手。
我的对手都是汉人的大人物!
达素下意识的将苏纳这个满州叛将剔除出他的对手名单,他认为苏纳不配。
苏纳配不配做达素的对手,显然不是由达素决定,而是由苏纳决定。达素认为苏纳是满州人的叛将,是背弃祖宗的小人,苏纳却认为达素不过是条等死的老狗。
包围圈合拢后,苏纳在准备发起进攻,一举解决达素时,却收到了大帅周士相的手书。
“达素昔年残害我汉人,行军所到,县无完村,村无完人,人无完妇.....福州以围为主,不使城中出一人,也不使粒米入城中。”
周士相的手令要求苏纳不必强攻福州,因为达素必然负隅顽抗到底,福州城中工事炮台又多,强攻难免损伤太大。只要苏纳合围福州,军中做好防疫工作,等城内人尽相食便可。换言之,周士相要福州城中的清军和当年的新会城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满州人自己吃自己而矣。当然,不许苏纳强攻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周士相需要马上解决金厦,故而苏纳部必须保存实力,否则,难以用兵金厦。
苏纳自是执行大帅令,福州的清军惊讶的发现,城外的太平军开始在营前一道道的挖掘壕沟,只数天功夫,福州城就如汪洋中的一座孤岛般。
在那些壕沟的结合处,一座座清军从来没有见过的碉堡岗楼也树了起来。一眼望去,就好像福州城外现在突然成了座乱坟岗一样。
太平军没有进攻福州,城内的清军却更加绝望。等死和马上就死,那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突围,在太平军的奇怪工事群和一条条长蛇般的壕沟面前,失去了任何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