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内想要撼动国企的地位还是不那么容易。国企工人自称为国家的主人,即使已经日薄西山,他们依然眼高于顶,对于给私企老板打工的工人不屑一顾,即使对于有亲戚关系的张宁一家也是如此。
所以当张军平在纸厂家属大院敲开其中一间房门的时候,那位被张宁称呼为三舅妈的女人,自然没有对他们父子露出什么欢迎的神色。
不过虚伪的客套还是要有的:“哎呀,真是稀客!军平,小宁,你们两父子怎么挑这个时候来了?”
话是这样说,不过她就站在门口,丝毫也没有请两人进去聊的意思。
张军平见到这个三弟妹,心里便凉了半截,如果开门的是小舅子倒还好一些,小舅子为人厚道,只要说出自己的困难,他多少也会给点面子。唯独这个三弟妹不好打交道,平时看上去待人热情,其实暗地里心冷得像块冰。小舅子对他的这个婆娘惟命是从,一旦先出面的是这个弟妹,借钱的事情也就多半没指望了。
不管有没有希望,现在情况紧急,怎么也得先说出自己的来意:“三舅妈,深夜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小宁的奶奶被车撞了,现在还在医院等着开刀,缺点钱,不晓得三舅妈方便不方便……”
“什么?亲家妈妈被车撞了?这是怎么搞的!肇事司机抓到没有?”三舅妈一声惊呼,不仅打断了张军平的话,还将屋里的三舅惊了出来。
“姐夫,出了什么事了?”三舅披着一件军大袄趿着拖鞋赶出来问道。
尽管张军平极不情愿将这个坏消息再说一遍,不过人家问起,还是得回答。
不料话刚到嘴边,却只听三舅妈一脸嫌恶对三舅道:“啧!瞧瞧你这副样子,成什么体统,也敢出来见客,赶紧进屋把自己收拾干净。真是的,连自己都收拾不好,还想管人家的事情。”
三舅瞧了瞧自己,一拍脑袋:“看我,真是急性子!姐夫,你稍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就出来,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再说。”
张军平只觉得极为屈辱,打这样的马虎眼,还不如直接拒绝来得好。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没有被拒绝就还有一点希望,于是只好强颜欢笑道:“小舅哥用不着慌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是相对于借钱来说的,三舅有钱,借点钱出去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相对于张家来说,小舅哥一家愿不愿意伸出援助之手,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嗨!原来不是什么大事啊!害我虚惊一场!我说呢,上回见到亲家妈妈,一看她就是个吉祥的人,可不是现在就化险为夷了?军平,你看这天也晚了,要不你们父子先在我家歇一夜,也好带我们明天一起去探望探望老人家?”
好一个避重就轻。
三舅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让她关心关心亲家倒还可以,钱的事半个字也别提。
眼看这里没希望了,张军平也不顾三舅妈的极力挽留,铁青着脸就要走。
就在这个时候,张宁说话了:“三舅妈,我就问你,这个钱你是借,还是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