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捏在手中,头也未抬道:“你来啦。”
视线中出现了一缕晃动的黑色流苏,然后是张冷白的脸,一双被旁人看到恐会不寒而栗的长眼,正在面前不到三尺处看他。
江离心烦意懒,没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抬手轻拽了下少女的冠缨,示意她从树上下来。一点鲜红的血就这样滴在了他伸过去的袖口上,被浅白色的软绢衬得格外刺目。
他反复看了几眼,才确认那是血迹,不禁惊呼道:“这,你受伤了?!”
少女神情淡然,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是自己的事。在江离急切反复地催问下,她才不慌不忙地伸手到耳边一抹,血沾了满手。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些血,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跟着又去抹了一下。
见她这样,江离心中忽然莫名焦躁,忍不住伸出手把住了她的脸,将眼睛凑近她耳边查看:
“你耳朵是被甚么东西刺到了么,怎的这么多血?!”
少女倒像是被他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一晃,作势就要挣脱开。可江离却死死扳住了她的头,“别乱动!”他命令道,“耳朵怎么也红了?”
少女听见大窘,挣扎的动作更大了。江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也怕误触到伤口,于是暂时放开了她,可转手又一把扯住了她的冠缨,将她拉回到自己跟前。他盯着少女的眼睛重复了一句:“再动,我就走啦。”少女双眸微颤,蹙起眉,别过脸去,就此老实地一动不动了。
江离细细检查了有一盏茶功夫,这才释重负道:“好像无甚大碍,血也止住了。到底是怎么弄的?你快下来,随我到屋里去。”
少女没有应声,不过很听话地卷起了身子,像根松针一样从上面飘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江离眼前,脚边未飞起一粒尘土。
江离把她拖进屋中,按坐在床边,然后自去屏风后找干净手巾,被留下的少女独自坐在那处,登时显得局促无比,她双手合握,两个拇指不住上下交叠。
趁江离不注意,她起身离开床边,悄悄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面前的桌案上仍摆着那本《金箧浮世》和一小叠手稿,她拿起押在上面的螭龙螺,回到床边在手中颠来倒去地摆弄。帷帐上淡淡的皂香钻进他鼻中,她忍不住偷偷抚了抚柔软的床褥。江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迅速收回了手,不敢再动。
江离扯过桌案边的椅子和她抵膝对坐,用温毛巾替她擦拭耳边,“这伤是怎么回事?”
“……”
“你有伤药么?我明日去给你买一些。”
“……”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
江离停住手,忽然意识到了甚么,紧张道:“你,你还能听见我说话么?”
少女这才迟钝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用食指指了下喉咙,摆了摆手。
江离似乎明白了:她听力受损,今日愈发严重,所以不好开口说话。他想起与少女在祠堂中的初见时,她同样没有出声,即便是后来几面,她偶尔吐字也会含混不清。
“你这伤,是不是有段时日了?”他试着在她耳边道。
少女的脸颊微红,过了一会儿,才稍稍点了下头。
“怎么伤的?”江离继续问。
少女这回没动,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
江离无声叹了口气:“好罢。除非你自愿相告,我不多问你甚么。”
他垂首看着毛巾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又叹了口气,将有血渍的一面折到里面道:“我知江湖之人,生死都是寻常,这点伤病你或许不太在乎。可我只是个常人,你休要嫌我大惊小怪了……”
他话未说完,少女已倏忽贴近过来,下巴落上了他的左肩,脸颊几乎贴到他颈边。
江离心间一跳,少女的气息已灌进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