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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平想了想道:“有时他若只需从方子上减掉甚么药材,会简单勾上几条打颤的墨线表示。”
“他完全可以像托你写药方一样,把书的内容口述出来,由旁人执笔记录。光凭这个理由说他不能着书,站不住脚。”渺渺反驳道。
道平不服气道:“可最近穿鱼先生不是重新出山,写了《金箧浮世》的新回目吗?封居士两个月来一直在这,他那样的身子可是决计无法写作的,况且身边也没你说的执笔人。”
渺渺道:“这就更不足为凭了,最近刊刻出来的内容,可能是他之前就写好的。”
“若是早写好了,书坊为何还要在六月的时候自行补写《金箧浮世》的结局呢?那明明就是认定先生不会再写了罢?毕竟在三十九回结尾处有那样四句话嘛。所以这部分新的内容,一定是在《金箧浮世》最后一次增刻后,也就是六月后才写的,可是六月中旬时,他已在观中了。”
“这之间不是十日左右的时间么?”渺渺道。
江离不太认同地摇了摇头:“先生在三十九回的结语明显有封笔之意,很难相信他会在短期内转意又续写下去。我想会不会又是有人冒了先生的名……”
道平将两手揣进袍袖道:“从前的那些伪作多少会遭人非议。这次却不同,没听说谁对那新篇章有异议,都说是先生亲笔呢。”
江离问:“那你呢,你怎么看?行文较之前篇如何?”
道平撅起嘴:“我到哪读去,只有眼馋的份!苏州城里最大的书坊月初才出版,这书目前只城里有。听说江北出得早,总共有十五回呢。”
江离忽呆了下:“先生的书向来出自建阳书商,从南至北流传。这本书却在北边先于江南传开,说明源头不在福建,更可能在江北。”
道平歪头,“穿鱼先生……这是搬家了?”
江离表情一言难尽:“我说一句大抵不相干的话。这次南下途径山东时,我也曾听到有同船人谈论先生续写《金箧浮世》新篇一事,出于好奇我便问了几句,谁知他们讲出来的竟是,竟是我遗失的一本消遣之作……”
道平瞪圆了眼睛脱口问道:“你说那新篇是你写的?!”连渺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
江离从同路人口中听到的内容,正是出自他那本《金箧浮世》外传中,相同的人物和开端,被人误当作穿鱼先生亲笔谈论。他思索这其中曲折,想起中元节过后,他曾随手将完成的纸稿放入文书的箱内。接着贾义刺杀,善后事务千头万绪,那纸稿混在各类文书中被移至温洛堂,不知何时如何被书商获得,见首页未有署名,便以穿鱼先生之名刊刻出来。不究细枝末节,大抵是这等阴错阳差。
江离抬手止住二人的错愕,讪讪道:“这事本来尴尬。我那误刊出自临清,听到道平说的这本八成也源自北边,所以我不禁猜测,会不会万一……”
道平满脸钦佩道:“是居士写的话,我更想读了!能以假乱真,证明笔力不输先生,没想到还有第二个文曲星下凡!”
江离一口茶差点呛出来:“《金箧浮世》盛名之下,冒名仿作屡见不鲜,其中北方刊刻的也不止这两本。是不是这么回事,还要买一本回来看看才知。”
道平嗓门登时高了几度,小笛子吹起又高又亮的音色:“要的要的!真是居士丢的稿子,得及早要回来才是!要进城的话,赶在后日大火星祭正日去正正好,还能顺便逛庙会看赛神!”他盯着江离的眼中闪着热切的光,活像一只把尾巴卷在主人手臂上的小貂儿。
江离有些为难,却不忍拂了她满腔期待,于是推脱道:“这……容我考虑一下。”可道平用明亮单纯的目光长久注视着他,他终究没能抵挡住,不得不忍笑补了句:“我们城中路生,若万一决定去时,要劳烦你带带。”
道平得偿所愿,眉开眼笑地拱手一揖:“无上天尊,既然居士开了尊口,我这就请示住持和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