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挺身相助。本来嘛,打落水狗作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受了重创的玄凝阁见这波趁火打劫来势汹汹,不敢恋战,当即逃离了青州。
据说庆云庄凭之逼退玄凝阁的,乃是遍布清凉山中的防御机关。这套繁复巧妙到难以置信程度的装置,原是百年前山中避世高人留下的遗产,后又经占据此地,处于鼎盛时期的庆云庄数度改良增设,最终形成这一套诡谲莫测,坚不可摧的防御系统。一旦开启,每一棵寻常的青松都可能连接着百转千回的密道,每一块不起眼的岩石都可能成为一击致命的武器,整座清凉山端的如铁桶般严密。只因历任庄主一直严密保守着机关的秘密,必要在万不得已的存亡关头方能使出,渺渺入庄多年,都不知庄中藏有这样的杀手锏。
整理好床铺后,渺渺擦拭起放在床头的剑鞘来。她请铁匠将张无绍的断剑重新锻造,时刻带在身边。“阎王一时半会收不了庆尚豪那狗贼,你凡事小心一点就是了。”她看似漫不经心道。
江离却很清楚,庆云庄的存亡实是柄双刃剑,渺渺的内心远没有表面那般轻松:庆云庄不败,自己便可暂保安宁,可她的血仇便不能得报。
他小心地揣摩着渺渺的心思问道:“那我们就进城去看一看?你想去吗?”
渺渺无甚么表情道:“哥你去罢,我不去。”
“本就是无所谓的事,那就都不去罢。”江离立时后悔问她,尽量显得轻松地答道。
渺渺不置可否。二人间一时沉默,沉默中又掩着想说又憋住不说的话。
渺渺不自然地笑了下,说出的话咄咄逼人,透出一股无处发泄的怨愤:“哥,此处距清凉山千里,你离开一天而已,是怕我跑去找庆尚豪拼命,还是怕我自寻短见?”
她说罢皱了皱眉,似也惊讶于自己的语气,但转而即越发激动道:“哥,你在担心甚么?你一定从林拳师那听到了,我娘被他们害死啦!但我没冲上清凉山去报仇,那不是因为你们拦我,我如执意要去,谁能阻我?你是个通透的人,怎的在这件事上却和那些庸人没两样?你守着我哄着我,替我难受替我不甘,我爹娘没了,我还认贼作父,这心情你如何体会,又能替得了甚么?你不如让我独个儿待着,让我喘口气,我或许更自在些。”
江离被说得愕然无语,一度窜起的怒气旋即熄灭。没人比他更能从这刻薄的话中领会渺渺的愤懑与无可奈何,他又何尝不知自己的同情有多么无力,于是无声地吐了口气。
“你看,你连发怒都不敢。哥,你不必对我如此小心翼翼。”渺渺苦笑一声,继续紧逼,“把你们害到现在这个境况,我难辞其咎!”她偏要刻意强调自己的过错。
江离紧抿双唇。渺渺不惜如此自我折磨,无非是想告诉自己,不必为她血仇难报而怀有愧疚。他难过地看着渺渺发红的双眼,挤出的却只是一句苍白无味的话:“你,何必要说这样的话?”
渺渺凝视了江离一阵,仿佛突然后悔自己表露得太多,一改挑衅的语气,声音也不再冷硬:“哥,因为我太明白你了。”
江离自嘲地一笑,她们太了解彼此,也正因为这样,他确信渺渺这番发作中一定深埋着某种原因,一个渺渺绝不会让自己知晓的原因。“那我就和道平去城里看看热闹。”她感到心神疲惫,无意继续纠结,顺从了渺渺的建议。
“嗯。”紧张的气氛归于平静,渺渺像无事发生过一样木然道:“不管那书怎样,回来都给我讲讲你写的故事罢。”
江离感到一阵倦怠:“我不太记得了。”说完他便意识到这话听来像在赌气,正待再解释一下,却听渺渺已道了句:“好。”她这时已仰面躺倒在了床上,脸上毫无情绪。过了半晌,她翻了个身,打着呵欠恹恹地又补了一句:“那就等你记起来了再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