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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返回“月”字号阁架旁再次用发簪驱动机关,在“咔咔”的机括声中,水银回流,银镜抬升,很快一切恢复如常。晨光熹微中,他拖着疲倦的步子,回到了小屋。
……
讲到此处,何忧停了下来。江离随即起身,到炉边去为壶中添满了水。
自从何忧口中听到“六翮”后,他便一直心怀忐忑地等待着这二字被再度提及。既然“六翮”出现在了世氏关于宝物的训诫之中,那么理所自然,宝物与六翮必然存在一定的联系。可听了半晌何忧的描述,却再未有只字与六翮有涉。
他急切地想知道那宝物更多细节,却因对何忧生了猜忌,言行上不得不加倍小心,于是借着背身添水这一会儿短暂的工夫,反复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未料何忧的声音却先一步从身后响起,“这柄刀我如今就带在身上,你还想知道甚么,请便。”
江离压下惊异,面色如常地转回身来,正见何忧从袖中掏出一柄五寸来长的褐色小刀,放到了面前的琴桌上。小刀被拿出的同时,四耳嫌恶地从他手中挣脱,缩身到了桌下。
“这是?”江离觑着何忧的神色,缓缓拾起刀柄。
“世氏开信刀。”果然从他的那张脸上很难看出甚么。
江离把开信刀放在掌中端详了片刻,才慢慢拔开刀鞘。霎时间,柔风从他指缝划过,卷过他的发梢袍襟,向外扩散开去。帘栊的穗子动了动,茶炉上的白雾如轻云飘开,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立于一场无形风暴的中心。
手指边流光一转,那只镶在刀身根部的猫睛,正静默地,深邃地,活神活现地凝视着他。
江离若有所省,端过一盏油灯点燃,在聚光下将那宝石认真瞧了瞧,放下刀推敲道:“原来世氏一族来自西洋的锡兰。”
何忧点头,“先祖于唐初离开时,那里还是僧伽罗。关于这猫睛,你还看出些甚么?”
“记得《琅嬛记》有云:南番中有胡人以畜猫为生业,猫死埋入山中,久之猫即见梦,相告某处。胡人依言往掘之,可获宝石如猫睛,中有白光一道,‘横搭转侧分明,与生不异’。猫睛‘可变化无穷’,将之吞下,即有一猫如狮子负胡人于其背上,腾风而去。
“你我最知,小说之言多不足凭信,但究其根据,往往映照真情实事。”江离在此处顿了下,颇有深意地望了何忧一眼,继续道,“锡兰盛产猫睛石自古有名,又别称狮子国,与骑狮一说吻合,依此两点,书中的南番原型应为锡兰。锡兰乃佛国,尊奉菩提树,书中言畜猫族人尚着白衣,这些传统至今仍被封家保留,可见世氏即是书中族人后裔。”
“也即是说,”何忧顺着江离的意思道,“故事中其它有关猫睛石之事,也都有实际依据?”
“我原本读到此段时,只觉得骑狮腾风一节荒诞不经,今日方知并非虚词诡说。”江离的手指从开信刀上扫过,感受着微风在指缝间缱绻的异样触觉,“看来世氏宝物非是指这开信刀,而是嵌于其上的这枚猫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