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意,对格悟住持的身份尚有所疑虑。
“干爹不必理会,这村夫是想冒名顶替,其心可诛!他知道甚么?答不上来,就想编些鬼话哄赚咱们。依我看就该当割了他的舌头!”绣衣在一旁听见,不住怒骂道。
格悟不语,眼神一刻未曾离过江离:想他先是受绣衣恐吓而不畏避,后献画求助,井有条理,不卑不亢,言语间颇知进退,皆非一寻常村夫能有,倒与其师宋择口中舍身献计,指点千军的伍撄宁一脉相承。纵观眼下,能证明其乃真圣女血脉的佐证有三:其一,他相貌确与寺中红莲圣女之画像极似,不像易容;其二,画轴明示六翮与风灯之关联,本应是仅掌教知晓之事;其三,自己与绣衣自江西北上动作极为隐秘,这次相遇不太可能是被伪造出的“偶遇”。加之他说辞连贯,几找不出甚么明显漏洞,又看他气息虚浮,毫无武力,不成威胁,实有可信的价值。只是一来事过凑巧,人道事巧必妖,不能排除是有人处心积虑做局,寻了这人冒充;二来即便他所称是真,其目的,机心亦不可不防。这些须待一一验证,再做定论。
想通这些,格悟不急反笑,态度和蔼道:“施主谨慎行事,是为我教着想,老夫只有敬重,何谈责怪?这事也不在一时。依我之见,眼下施主既已遇着我等,不合使令妹埋骨异乡,将骸骨送归故乡安葬为妥,你意下如何?”如此提议,显然是为去玲珑山查证眼前之人的来历。
这一问则正中江离下怀:他做这场戏,当先一个原因是为保全乔羽,玲珑山与他们宿处方向相反,可将危险引离乔羽身边,因此垂首道:“全凭大师安排。”
格悟满意点头,接着吩咐绣衣从坟中将渺渺棺木起出。绣衣不情不愿,负气抱怨道:“现在?那还要不要找地方过夜了?起了棺木,还有谁家肯留咱们?”垂手站着不动。
格悟极不耐烦,冷声警告她道:“自己甚么身份,是想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么?”绣衣听他如此说,好像想到了甚么可怕之事,忙不迭将尺凫从背上放下来,抽出简板,自去挖那坟去了。
趁此之际,江离稍稍转头,眼神若即若离地点在尺凫身上:虽说格悟暂且拆穿不了他的谎言,可这伪装有一致命缺陷,便是清楚他底细的尺凫。所幸尺凫受了重伤,看来性命垂危,可毕竟一息尚存。眼看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双眼半睁半闭,露出半个漆黑眼珠,大致与死人无异,可那空洞中似有股执意,正将他往里吸。江离不愿闪避,当即直直回看过去,心中愤恨已极:如何想个法子,抢在被她揭穿之前,要教她永远不能开口!
转眼间绣衣已将渺渺棺木自圹中挖出,且将土重新填好。格悟见江离赤脚,于是示意他于棺木之上坐下,随即单手一抄,将他连人带棺一并托了起来,如拈起片浮萍般轻易。绣衣跟着重新背起尺凫,辩明了往玲珑山去的方向。
就在坟前纸钱余烬卷起的一会儿工夫里,这怪异的四人一棺,好似从冥府来拘魂的功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