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我走后不久,那祁侯爷在朝中出了事,拿送牢中问成死罪,门下亲族人等,问成发边卫充军,妇孺暂时监押在府中等侯发落。当夜夫人及一干女眷,连带侯爷的独子,就在府中服毒身死。我听闻这桩惨事,想着看旧日分上,好歹知道尸首埋处,替他烧陌纸去。于是备下些礼,去问保甲打听。未料那保甲多吃了几杯酒醉倒,把能说的不能说,一气全吐露了出来。”
江离听他所讲,依稀竟然是自家往事,不禁大吃一惊。因要听保甲究竟说了甚么,恐怕惊动人群,故耐着性子,不出一声。只听那人接着道:
“原来出事当夜,曾有一伙强人潜入府中搜刮钱物。保甲众人听到动静,开锁去看时,只见几个女眷皆被吓得颤作一团,侯府夫人衣衫不整委坐在床,失神落魄的一般,再看身边那才几岁的哥儿已吓成痴傻,半晌出不得一声,就觉坏事。费了不少力,问出强人自称刘六刘七,当下将门锁闭,等天亮呈报,不料早上就见都服毒死了。那保甲唯恐官府问他失职之罪,便装聋作哑,瞒下刘六刘七之事,只推说是那侯府夫人宁死不愿受苦,携一家子寻了自尽。”
“刘六刘七胆子忒大,夺了财物,又奸污了那侯府夫人,官府又不瞎,这岂是瞒得过的事?”
“寻常是瞒不住的,但若说那伙人夜潜侯府,乃是张忠授意,又便如何?实际过后,真个再无人理会过这档子事,那保甲也未被追责。看来该当瞎子的时候,官府绝不睁眼。”
“张忠是与那侯府有仇?贪财也到不得这地步。”
“我原只为给旧人烧陌纸钱,他们之间就是有甚仇怨,本都和我无关。只是那保甲还道出一件事,他说哥儿的尸身,隔日不知被谁偷了去,两邻供说曾见老仆福安附近走动,都疑说是他搬去埋了。在他家时,我最喜欢那哥儿,故而有心要寻那福安去向。这多年过去,福安躲得无影无踪,倒让我偶然得知,原来那张忠向来觊觎侯府的一件传家之宝,未在入官抄没的家产中,于是授意手下匪徒,以抢劫为幌子,实则逼迫他家人交出宝物,为此害死几条性命,那刘六刘七为张忠鹰犬的首尾,也因此浮出水面……”
“我知道福安去了何处!”江离听到此处,按捺不住出声喊道,“这位好汉,请求搭救则个,祁家后事当以所知奉告。”
孰料一语落地,那群人又立马齐齐噤声。江离甚至恍然有种错觉,根本不曾有过人声,从适才开始,自己不过是对空自语。但不管如何,进过食水后,他体力已恢复少许,于是姑且辨认方向,鼓足气力挪去。自动身起,对面再无一人则声,也与先前如出一辙。
果不其然,终点处静绝无息,江离瞪眼四顾,出言恳求道:“我听好汉重情仗义,心怀仁善,怎的只不肯将我睬一睬?我只求问几句话,绝不纠缠,望好汉垂怜!”说罢痴等了片刻,仍是未有半点回应,寂静衬得水波声都愈发刺耳起来。他本谓觅得生机,未料竟是镜花水月,不禁仰面愤愤道:“纵是不肯相助,好汉也尽可明言,何必如此把个盲人当豺狼虎豹似地躲避不及!”
出乎意料地,细小的响动如投石入水,在黑暗中激起一圈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