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还真是不自量力。”零露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
江离欣喜道:“你醒啦?”然后伸手过去轻按住她,“你伤在头上,先别动。”
道平愤而反击道:“你嘴里乌七八糟地说些甚么,信不信我再打晕你一回?”江离能想象她挥舞起拳头的模样。
零露满口不屑:“只对我逞凶斗狠,有个甚用?凭你就算苦修十年,至多是勉强和格悟打个来回,哪来的自信赢他?竟好意思这般夸口。”看来她已恢复清醒了有一阵子,江离两人的话她都听到了。
“我看你脑袋上还得多几个窟窿才好!”耳听道平就要朝他扑过去了。
江离唯恐两人再起冲突,伸手阻住道平,一边对零露劝道:“你头还疼不疼了,先少说两句罢……”
却听零露讥笑道:“小师侄,你怎好对师叔不敬。”
“啊啊啊啊呸,呸,”道平气得大叫,“恶人!叛徒!好不要脸!休要仗着有人护你,就得寸进尺!”
零露道:“我懒得与你这小辈多饶舌,只一句,无论你有多少长进,只要没有十成置他于死地的把握,结果就都一样,懂么?”
江离心道不错,格悟一旦追进来,他们是无处可逃的,这不系舟中只有你死我活,没有第三个选项,杀不死格悟,等待他们的只有死。
零露接着道:“你不是没与他交过手,尽可自己掂量掂量,多练十年,你就有胜算了么?”
道平气道:“打不打得赢,那是我们的事,轮到你指手画脚?你难道还存甚么好心了?我现在就该了结了你,好歹除去个隐患。”她未能反驳零露的问话,显然心中动摇。
零露冷笑道:“杀了我,就只剩送死啦。你不管自己死活,难道也不顾阿江?他可是为了……”
江离急将话截断道:“道平,看在我的面上,你且忍耐些,听她把话说完。”
道平这才不情愿地对零露道:“到底有甚么话,痛快说出来,但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把你打个臭死。”
“好好,小师侄。”
“你!”
“本门的全真太极功你学得不差,”零露不等她发作,侃侃而道,“但你左肩微有不便,虽很不足道,你应已察觉。此乃气息在手三阳运行生涩的结果,久之将为大患,压制你修为上限。”
道平喉间一咕噜,登时再说不出话来。
“大师兄还是没变呐,”零露语气中忽然充满怀念,“从前授我武艺时,他便是如此。练功中犯的错若暂不严重,他从不主动点破,只等我自行发现,谓之加深印象。这回他走的突然,所以你的这些毛病,也就没来得及指正了。
“你那十二长杆练得着实潦草,但凡底子再深厚些,对这棍法的领悟还可上一层楼。可眼下要你把十二长杆多练个三四年,又没那个时间耽搁,只好由我来点拨你一二,多少可助你事半功倍。
“你用的那套棍法委实精妙,我虽没见过,但能看出是本门的路子。我知大师兄不会这棍法,不知你自己从哪里学来,短时内能取得如此进境,已实属不易。
“可你要知道,世上却没尽善尽美的功夫,之间都有长短生克之理。你就算把这棍法练得登峰造极,也不过是一门功夫,一种武器。格悟所学极广,天资极强,和你交手几次,这棍法他便可看得八九不离十,届时难说不会让他寻到破功之法。身为他的对手,你若不能博采众长,设法补短,终究难以制胜。
“正所谓知己知彼,本门绝技清虚无极剑法和天罡龙爪手,龙华寺十绝技中除去暗器与轻功外的穿山透海掌、阿罗汉拳、婆娑济苦杖、六相指,加上空生剑与解空刀法,我都将择要粗传与你,待你融会贯通,再来谈克敌之策。
“初次与绣衣过招时,你北斗璇魁步法已很纯熟,这次再见,你竟学了新步法,繁复艰深竟超百倍,远胜存世轻功。若我猜得没错,那应就是传闻中玄应真人所创的周天参同步?你造化不小,有缘得了高人真传。可熟悉本门步法的都不难看出,你只将之掌握了至多七八成,还有两三成不到,发挥不出它十成的威力。大抵是你内力不济,难以承受修习步法给心智带来的负担。眼下最行之有效之法,是寻一内功与你同路,且修为远胜你之人保驾护航,助你突破瓶颈。这事说难也不难,我与你师出同门,恰是最胜任的人选。
“你是我大师兄选中的徒儿,我相信你品性不差,才对你说这番话,往日种种,无怪你对我存有戒虑,但以你的资质、见识,当清楚往后十载,只有依我所言行事,才是从格悟手下求存的唯一途径。你自己与阿江的性命都系在此上,当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要如何抉择,盼你速速决断,我时日无多,没有太多时候等你犹豫。”
江离感到零露向着道平挪了挪身子:“如果你肯放下成见,同我携手克敌,为我数百同门一雪冤仇,想也是大师兄乐见之事。从前我曾对他说,任他想做甚么,我都会替他去做。想来他爱护你这小徒儿,保你余生平安,亦是他心之所愿。我与他同属‘无’字辈,你若答应我的提议,即是答应以全真华山派弟子的身份受我指教,便该当知我道名,叫做无湑。”说出这个名字之时,零露的语气有着异样的波动,大约那不止是自报名姓,更是她多年来不忍重拾的,昔日温暖宽厚的大师兄,在真武大殿前对自己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