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听见零露的话,她惊得手上一松,险些被挣脱开。
乔羽看着零露,终于笑出了声,与此同时,另一幅神情也长久地留在了她的脸上。
“修宇……”江离听着这笑声,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叹。
乔羽淡淡答道:“那姓谭的老匹夫自视甚高,无奈资性却恁愚钝,怎堪当那住持之位?”
“谭住持清德高行,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小人行径!”零露咬牙道。
“你受他好处,自然替他说话。当年老匹夫尚气逞凶,来我三公山撒野,不是为你?一把年纪,恁的不知进退。他的结局,都是他自招的。”
“乔姐姐,谭住持是我师父的师父,德行定是极高的,你可不是甚么误会?”道平失望道。
“误会?”零露挣着肩膀,对乔羽道:“你道世人都如你一般凉薄?你要对付我,为甚么要牵连无辜之人?!”
“谁教他要护你?所以我道他不自量力!哦,你还不知道罢?那老匹夫本可以活,只要他交代出你的去向,是他不知好歹,自己将喉咙撞到我刀身上来,这死法,啧,实是有失体面。”
零露身子巨震:“你说甚么?!”
“我说,那老匹夫是死在了我的刀下。”
江离阵阵心悸,非因乔羽所说之内容,而在她暗藏的用意。据他所知,乔羽那时不在天宝宫,更无论亲手杀死谭住持。她在说谎!这是个只需稍加分辨便能识破的谎言,而识不破的只有零露。乔羽自然是明白的,零露正在心绪激荡之际,心中嘈杂,无法如常理智判断。她的这幅残酷图景单只为零露而作,只为激怒她,动摇她,敲打她的神经,迫她一步步倒退,直至坠入深渊!
念及此处,江离忍不住喊道:“别信,她说的不是真的!”
可零露已然听不进去。谁也阻不住她往那不归路上踏去。“在临清送信告发我与师兄的,是不是你?”她又问。
“为摸清老九是何人,还有你与他暗中通络的手段,我着实费了一番苦功。”乔羽勾起嘴角,目光落在江离身后,眼神没有温度,“甚至不惜离开刚刚与我缔结婚约的夫君。”
零露闻言,目中烈火陡然更炽。
江离恍然记得,在他与乔羽约定终身之后数日,乔羽便离了临清,直到盂兰盆会前夕方归。原来她是为调查零露而去,早在那时,她便已将局势握于掌中了。
“你那是甚么眼神?嫉妒?”乔羽眯起一双妙目,看零露的目光却好似看腐秽蛆虫,“不人不鬼的东西,竟也敢存有这等痴心妄想?在临清,你几次三番夜入我夫君家宅,厚颜纠缠于他,我受你这等羞辱,岂还容你好死?你日后所受,须也怪不得我。当初的好死你不要,如今再没这便宜事了,等着你的,只有生不如死。”
道平听得心战目眩,难以置信这刻薄残忍的一席话竟是从往日慷慨和善的乔姐姐口里说出来的,可看零露的反应,又不由得她不信。
“龙王庙那夜的,也是你?”零露双眼血红。
乔羽冷笑道:“说起那夜,才是精彩。你和张无绍进庙后就没了动静,那魍魉又蠢得可以,我这才在岸边点起火光。我本意是催促你双方速速交战,谁知你,呵,谁知你竟就把他杀了!”她说着,竟嗤笑出声,好像在叙说一件极滑稽之事,“你不杀他,格悟至多是怀疑你,不承想你倒狠绝,居然亲手杀死亲师兄,割他头颅,只为给自己开脱。可怜那张无绍事事为你牺牲,你却做出这等牲畜不如之事,我若是你,当惭恨得立时死了才好,怎还不知耻地活到今日?”
零露垂头而立,单薄的身子胸口上下起伏。想是心魔难禁,发声开始显得困难:“我大师兄……”
“你说聂无踪呀?哎……”乔羽将头一摇,蹙起秀眉叹道,“可惜!”
“……可惜甚么?”
“可惜没能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呀!”乔羽笑了出来,“晚了一步,让那老东西自行了断了。”
播流听到此时,终于忍耐不住劝道:“峤岚,你三公山与那天宝宫相熟一场,甚么解不开的仇怨,值当你这么决绝?”乔羽仍对他礼貌一笑,言语已不甚客气:“范大楼主,这个是我家务,外人还是别管的好。”只把播流说得一怔,吐出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神情困惑不已。他手托起下巴,悄悄退开了几步,心中不知在想甚么。
零露血冲双目,倒过几口气,才又艰难开口道:“你想我死,何不在我幼小时便动手?”
“这种事何必用我的手?”乔羽先是面露鄙夷,然后转而叹道,“不过你这条命还真不易取!蚀籁之人不耐心绪波动,遭受极端境遇则心智崩催。谁料想天宝宫,张无绍,聂无踪,三番打击,三番都没能致你疯魔崩溃。我一度以为是我哪里搞错,可你屡屡行为癫狂,却又是明证。我又想会不会是你久在龙华寺,已练就得薄情冷血麻木不仁,故虽受其害仍能挺过。可今日一见你,我就知情非如此。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说到此处,她眼光不经意地从江离身上一扫而过,“即是我尚未触到,你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