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了土地自然就要物归原主。
好在此时已经到了冬月,那些土地也并没有进行耕作,对于百姓们而言,戎人在时,分给他们的粮食和财物倒是还可以供他们一冬所需。
既然官家又收走了土地,那便收去吧,只要饿不死就行,至于明春会怎样,谁又会在意呢。
樗里骅喝完樽中之酒,他低下头去暗叹一声,看来吴勐始终放不下心结。自己也与他有了一些无形的隔阂,如果当初吴勐听了自己的话,往后与那些叛军作战就会轻松许多了,但无论是王敏和吴勐,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能将叛军们越推越远。
刚刚低下头来,樗里骅突然觉得,有人在一旁似是在窥探自己,只是往往盯着自己看上片刻,便会将目光移开。
若不是此刻樗里骅正在低头沉思,他定也无法发现这微不可查的动静。
再又一次感觉到自己被盯着后,樗里骅猛地抬头向目光来源处看去,却见那人微微一错愕,竟然看着樗里骅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并不同于吴勐、谢韫,而是显得有些冷意。
对于那人,樗里骅也是近日回到原州后,他才第一次见到,但那人的名字却如雷贯耳。
灵狐王敏。
但凡是行伍中人,哪个不知哪个又不晓得这位赵之海的左膀右臂。
樗里骅见是王敏,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站起,同时端起了手中的酒樽。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王敏只是对他一笑过后,便扭过头去,不再理睬了。
樗里骅颇感难堪,但他也明白,王敏此举的原因所在。
在银岩沟,王敏率领四万大军西征但无功而返,而清水之北,吴勐却率领两万兵马连下两县。原本对王敏寄予希望的赵之海两相对比之下态度大是不同,所以王敏感觉受了冷落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坊间传闻,此次北伐完全是樗里骅筹谋之功,这让王敏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而非吴勐。
樗里骅明白人言可畏,虽然吴勐为人颇为光明磊落,听了这些话后更是表示,本来就是樗里骅运筹之功,便堵住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嘴,但他深知,并不是人人都是吴勐,也并不是人人都希望自己的下属风头盖过自己。
觥筹交错之间,赵之海在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后,显然是有些微醺了,那面白如玉但也是发白如玉的中年男子在婉拒其余数人后,便抬起了一只手臂。
议事大厅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中更上将军大人有话要讲,今夜宴会的高潮也即将来临。
随着琴瑟笙箫骤停,赵之海便缓缓站起,面带微笑对着厅内朗声说道:“今次大捷,吴勐将军可谓是居功至伟,来,吴将军给大家讲讲这次作战的始末,也好让诸位将军参详参详。”
说罢,赵之海笑着转头看着吴勐,缓缓坐下。
吴勐也不客气,随着赵之海话音刚落,便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对着上首赵之海和赵之梁、王敏三人分别参拜。
这才振振言道:
“上将军谬赞,这次作战吴勐只是奉命行事,上将军所言居功至伟实不敢当。在末将看来,光复二县的首功自然是上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说到这里,吴勐便看向赵之海,而厅内则有与他相熟之人同时说道:“吴将军说的对,上将军运筹帷幄才有今日之战果。”
“上将军真乃是大秦柱梁。”
“上将军,您是我大秦战神呐。”
听着厅内众人所言,樗里骅突然觉得有些想笑,这些马屁精们旁的本事没有,这拍马溜须倒是一绝,方才自己观察,但凡说出此话者,都满脸正义凛然的模样,仿佛理应如此一般。
樗里骅怕自己笑出声来,便想低下头去,这时却发现有人在一旁对自己不断的挥手,他转面看去,正是许久不见的马元。
方才在大厅内,樗里骅并没有看到马元,还以为他另有安排,但现在看他姗姗来迟一副匆忙的模样,不禁内心一暖。
这马元已经是一曲军侯了,还是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啊。
但马元却看着自己,抬手偷偷指指那些个拍着马屁的人,又指指赵之海后,对着樗里骅摇了摇头。
樗里骅明白,马元这是在提醒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失态,纵然谁都明白这些拍马屁之人的可笑之处。
樗里骅点点头,便连忙换上了一副理应如此的面孔,崇敬的看着赵之海。
马元见樗里骅很快便上了道,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对着偷眼看向自己微笑点头的樗里骅做了一个莞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