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迈克孤独地站在被告席上,他低着头,身体向后靠在被告席的栏杆上——他的身后是空荡荡一片,偌大的法庭没有任何见证者,只有寥寥三个昔日的战友坐在那儿,他一时间也只剩下这栏杆可以倚靠了。
但与其说这是栏杆,倒不如说就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囚牢,在被关进这里的一瞬间,他便已经是半个“犯人”。
就连他身上原本笔挺的军装都已经被扒下,转而换上了条纹状的囚服。就连脚上的靴子也被人拿走了,他只能赤着脚踩在地面上。
二三月之交的天气,虽然是在赤道附近,但金属制的地板依旧冰凉。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只是微微的麻意,站的时间久了,那股寒意就像一根根针一般,破开他的皮肉,不断地扎、不断地刮着他的骨头,尤其以大脚趾和脚后跟处最为疼痛。
他无奈之下只得将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背上,时不时轮换一下。
但这番动作很快引来了法官的不满,他也不多废话,只是轻轻敲了敲锤子,很快就有两个宪兵走到迈克身边,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动!”
迈克苦笑了两声,脸颊上却狠狠挨了一肘,他张开嘴,鲜红色的唾沫自唇齿间留下,很快在囚衣上拉出一条红色竖线。
行吧,他算是明白了,什么疑罪从无、什么无罪推论,在军事法庭上,尤其是在这一刻,并没有人认为他只是个“嫌疑人”。
看这些法官和宪兵的熟练程度,这很明显就是内部流传许久的“加钱套餐”。
“切,至于吗,不就是害的你被批了两句吗,中效先生……咳咳!”
一旁的宪兵或许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必然发现了他说话的事实,他们毫不犹豫地对着侧腰肾脏位置就是两拳。
“欸!你们干什么呢!”
“这是法庭!我们录像了!”
“他*的欺人太甚!”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几个战友瞬间跳了起来,作为飞行员,他们中最低的也是少尉军官,如今愿意来这里,基本就是抱着断了前途的心思,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他的老搭档艾佛森机灵地拿出藏在屁股缝儿里带进来的微型录像机,另两个冲动的一下子翻出了旁观席,本着那两个宪兵就冲了过去。
迈克赶忙回头,却根本来不及制止,太阳穴上又挨了一拳,视线瞬间模湖起来,耳中也传来了尖锐的鸣音。
在那一片鸣音中,他好不容易才剥出了老搭档恨铁不成钢的喊叫:“你们两个冲什么……”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冲上来的飞行员很快就被另一波宪兵围了起来,很快就被摁倒在地一顿勐踩。
迈克再一次回头,这一次那两个宪兵没有阻止他,他看见艾弗森愣愣地举着微型录像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完全超出他认知的一幕。
大家都听说过军事法庭的“加钱套餐”,但是最离谱的传言也没有事实离谱!
谁能想到,人类将法典捧得高高的,营造出神圣恢弘的法庭,只是为了行这般龌龊又野蛮的举动!
如果说收钱办事,屈打成招,冤假错桉这类的还算是不为人知的阴暗的话,那眼前这粗蛮暴力的一幕就是把一切伪装都撕碎了,任凭你观察其下丑陋无比的每时每刻,并且毫不在意。
为什么毫不在意?
迈克张嘴想要提醒他,但又被身旁的宪兵一巴掌拍倒在地上,只能借由被告席“囚牢”之间的缝隙,借着猩红的视线,他看着自己的老搭档被三个宪兵扑到,死死按在桌子上。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都是现役军官,按照法律,如果我不反抗,你们不能采取强制措施……啊!”
宪兵一把扭断了他的右腕,将微型摄像机抢了下来。
“**的,废话真多!中尉,你的摄像机是怎么带进来的?”
宪兵队长经验丰富,他原本一直没有动作,防的就是这种情况。
艾弗森右手被硬生生掰断,不管他有心无心答话,一时间都只顾着惨叫了。
宪兵队长捏住摄像头在白手套上擦了两个来回,雪白的布料上很快染上了一点黄色。
他又捏起摄像头放到鼻下嗅了嗅,而后立马缩起脖子,抿起嘴,用另一只手扇了扇。
“啧!又是一个走谷道的,这么喜欢,把他裤子扒了,给他塞回去!”
“啊!”
迈克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如果说先前的暴力只是让这座本应神圣的地方染上了一点黑暗,以至于变得讽刺,那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已经脱离了文明的范畴,至于具体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根本想不到恰当的词汇。
这是,始终坐在高高的审判台上,将身形隐藏在“圣洁”的灯光下的法官居然破天荒地开口安慰……或许是安慰吧。
“不用自责,他们本质上并不是受你的牵连,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加钱套餐’吧,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者?”
他玩味的语气自然容不得迈克多说些什么,当然迈克也没力气、没心情多废话。
于是法官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种东西既然见不得光,就不该也不能存在见证者,所以你真的无需自责,你的战友从进入法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出不去了。当然,我们也不会那么残忍,嗯,多半会被分配到东亚地区的重建苦隶营里去吧。”
宪兵打开囚牢,将迈克拽了出来。
“至于你,则会去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啧!没想到你这个家伙能带三个人进来,嗯,得去问刘易斯中校多要三份钱了……啊对,你一定想问,如果进来的人实在多,十几个,几十个,我们会不会……嗯,当然不会,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会被无罪释放。好了,话不多说,再见。”
…………
“框当!”
铁栅门撞到一旁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连带着走廊上的光线洒了进来。
迈克的无神地抬了抬眼睛,随即眯起,如今有了刺眼的光芒介入,他反倒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了。
“把他拉出来。”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不,也不能说全然陌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必然不常见。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老态,起码不像二三十岁的人,不,连四十岁都不止,该是有五六十岁了。
这个年纪的人,又是隐约听见过声音的,况且还能指挥这里的狱警,必定不是小角色。
绝望与希望几乎是同时涌上心头,但绝望的那一份逐渐被希望压倒——
刘易斯中校也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即使是,恼恨自己不服从命令扣了他在上级眼中的印象分,花钱把自己送进监狱也就算了,没必要,也不会浪费钱和关系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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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来的,多半是对他有利的结果。
但他又觉得事情不应当反转地这么快,甚至连反转都不可能出现。
他已经想明白了,世界的情况有目共睹,虽然联合政府不说,但少去的那50%的人口造成的空旷是有目共睹的。
这已然是末世,末世会让人性中恶的一面得到完全的释放,并且在生存的压力解决之前,应该没人会去注意一个含冤入狱的上尉飞行员和他的三个战友。
他被预警提着臂膀在地上拖行,脑海中虽说有一点希望,但还是压抑着它,想要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这也是一种生存智慧,只要以充分的悲观去看待未来,那么生活总是惊喜居多。
但当他彻底看清来找他的人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惊喜,未免有点太大了。
“能自己站着?”
“能!”
虽然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迈克还是甩开搀扶着他的狱警,努力挺直了身体,敬了个军礼:
“塔罗部长好!”
但塔罗没有回礼,只是冷冷地说道:
“迈克,你叫迈克对吧,你现在已经被剥夺军职了,不用向我敬礼。”
迈克的手顿时放下也不是,继续保持敬礼也不是……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听说你在军校的成绩相当好,本来可以分到数一数二的战斗机联队,结果因为得罪了老师的侄子被分配到几乎没有用处的直升机部队?”
“……是。”
“结果你又因为抗命不尊,落得这样的下场?”
“……是。”
“呵,说实话,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但并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不过现在没有办法,有一个实验需要从优秀飞行员中选拔人员参与,对应数据达标的人只有十三个,前面十二个废物都失败了,你是最后一个……”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实验吗?”
迈克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总之,是跟逐火之蛾有关。”
“是那个对抗崩坏的组织……”
迈克陷入了沉思,他大抵了解联合政府和逐火之蛾的对抗,他当然不愿意参与其中,可是……
“你没得选,现在答应我,我会为你翻桉,连同你的三个战友,再把那个刘易斯中校扔到你刚才待的地方——前提是,你能从马上的实验中活下来。”
“我能考虑一下吗……”
“不能,时间紧迫,明早就要展示具体成果,距离实验开始只剩下十三分钟,我刚才乘坐直升机从实验基地到这里花了十九分钟,所以我要你现在答应我,和我走还是回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