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看到如同在黑布上撒满盐粒的夜空是什么时候了?
米凯尔歪着脑袋,回忆了许久,但他可能真的老了,即使绞尽脑汁去思考,也无法从记忆中找到正确的答案。
但这或许不是记忆本身的问题,而是源自某种主观的偏向性。
那样布满星辰的璀璨夜空,至少他在西伯利亚的时候一定见过,在月球背面的十字架上一定见过,更久远的那个无所事事的年代也一定见过。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些与星空有关的记忆了。
人很多时候是在依赖联想进行记忆,一边听歌一边看一本书的结果,就是听见那几首歌就会想到那本书,看到那本书就会想到那几首歌,这不可谓不好,记忆会变得更加坚韧,也拥有了突然找回某一段记忆的可能。
但有时这也不是好事。
毕竟,触景生情嘛。
对于米凯尔来说,绚烂而璀璨的星空已经与那一天,与那个人的终末完全绑定在了一起,无法分割,也不愿意分割。
因此,哪怕夜空永远是这么黑暗且沉重,对于他来说都最好不过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米凯尔垂下头,晃了晃,似乎是在缓解长世界抬头带给脖颈的酸涩感。
“看见了么?”
“嗯。”
芽衣轻手轻脚走回他身边,除了那淡淡的应答声,几乎没有发出其它响动。
巷子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一只脏兮兮的白猫端正地立在她面前,见她到来,又一声不吭地转头领路,七拐八绕到了巷子深处,以一声凄厉的猫叫唤醒了黯淡无光的声控灯,然后在垃圾箱旁看到了三个手持菜刀、板砖、酒瓶,晕倒在地上的混混。
这些人是想要做什么?按照米凯尔的暗示,莫非目标是他们两个陌生外来者?又或者,按照那个巷子口所正对的位置,不正好就是先前他们进的那个毛胚房么,若说目标是那个流浪汉,似乎也说得过去。
其实也都无所谓了,看样子他们是在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被制服的,或许什么也没来得及做,除非会读心术,不然应当是想象不出他们的具体目标的。那就当米凯尔说的对好了,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不过那地方似乎也不是第一现场,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当芽衣注意到这一点时,白猫突然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得瑟地跳到了其中一具身体胸口。
看来是猫咪把这三个人拖到这个位置的。
“所以,你一边告诉我这里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烂,一边又告诉我这里就是这么烂,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那白猫也跟着芽衣一起走出了巷子,却又直接越过了她,跑到米凯尔胯下钻来钻去,还特意对着他撅起屁股,虽然光线昏暗,但芽衣还是看到了雪白中的一点黄色。
“呃……”
“唔……”
米凯尔和芽衣同时捂住了额头。
“我发誓,这她自己的行为,与我无关。”
米凯尔一边为自己开脱,一边不着痕迹地将白猫踢到了一边,这才重新续上之前的话题。
“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然那个孩子的母亲也不会不让他来了。而我想要告诉你的也不是‘这个地方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烂’,而是‘这个地方还不是最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芽衣果断摇头,但短暂迟疑后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从字面意义上看,她当然不可能不明白。
况且米凯尔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在她眼里,这里的人已经生活在无法想象的水深火热之中,但其实比这里烂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可是她不明白告诉她这些有何意义。
米凯尔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不出意料”的笑容。
他似乎也并不打算为芽衣答疑解惑,而是继续发扬自说自话的态度。
“我先前说过吧,在天穹防护罩之后,便是天穹市的郊区。很可惜,指的不是这里,这里只能算市区和郊区过渡的地方,简称城乡结合部。市区你之前也见过了,即使以崩坏发生前的长空市作为对比,也足称得上繁华与安宁了吧。
“而我们眼下所处的地方,破败、萧瑟,但起码还有保持着一定的秩序。你也别看这里看上去静悄悄的,继续往前走大约两百米有一栋破败公寓楼,从一楼进入地下室,就是一个大型的酒吧派对,啧,好像是从地下停车场改造的,足足四五万平方米,还分为两层。大门足足两米厚,隔音效果相当棒,考虑到神州这边许多地下停车场都是防空洞改装,也就不稀奇了。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去看看。”
“那倒不必了。”
显然,对于芽衣而言,她并不在乎这一路走来的所见,她更倾向于直接从米凯尔口中得到所谓的答案,所谓的“意义”。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疑问。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如果说对于神州上层的了解来自于世界蛇的刺探,刚才的那个流浪汉算巧合,先前巷子里的那三个家伙可以解释为你的观察力比我更敏锐。但你现在说的什么酒吧派对……不光是距离,这简直就像是你亲眼看到的……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嗯?你觉得那些都是我随口胡编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看嘛。”
“不……我不是不信,我只是……好奇。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种我没见过的能力。”
“嘻嘻!”
米凯尔神经病一样笑了起来。若是这笑声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尤其是放在某个女孩子身上,芽衣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和黑夜、和米凯尔混搭在一起,很难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芽衣,你似乎还是很相信我的话的嘛!”
“……”
芽衣很想说“我就知道是这样”,手也不自觉地想要捂住额头,但仔细一想,同样的话、同样的动作自己已经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重复过许多次了,大概是出于某种强迫性的神经运动,她用力咬住下唇,手从额头掠过,改为将鬓间再次垂下的发丝捋向耳后。
不过改变也仅止于此了,她并不打算说任何话,免得又触碰到什么足以让米凯尔变得更加奇怪的“关键词”。
见她没有反应,米凯尔自讨没趣地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摊了摊手,指了指被他一脚踹开后就跳到电线杆下舔爪子的白猫。
“嘛,刚刚用的能力,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猫咪、猫头鹰,还有最开始的鸽子。这种能力的名字,你可以称之为支配,当然名字不重要,你可以理解为,我能将这些动物作为自己的分身,看到它们能看到的东西。”
好嘛,他瞎编的。支配之权能的支配无论是支配对象还是表现形式都与其无关。他所做的无非就是用识之权能暂时连接这些动物的大脑而已。
之所以说是“支配”,也不过是出于某种只有他才明白的恶趣味罢了。
芽衣当然是不清楚此中情况的,她只是撇了撇嘴,小声揶揄道:
“你倒是从不吝啬展示自己的能力啊,米凯尔。你是想教我怎么杀你吗?”
“哦?好的,那下次不告诉你了。”
芽衣脸色一苦,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和米凯尔这种神经病做口舌之争了。
“行了,说回原来的话题。先前从市区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差别很大,就好像只是向前迈出一步,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甚至于会产生某种错觉——是不是自己受到了精神系攻击?只有不断转头对比前后的世界,才能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是实打实的现实。”
芽衣低头看路,很明显,米凯尔所说的就是她此前的心路历程。
“但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从这里到郊区就没有这么大的变化了。继续向前,差不多的楼房,差不多狭窄的街道与臭烘烘的巷子,你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郊区。”
“那为什么要特意区别开来?”
“因为确实不一样嘛!”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芽衣飞快甩了甩头。
“如果硬要在天穹市里找一块区域对应你所想的贫民窟,那不会是这里。但郊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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