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颖月一笑,并未如同先前那般,说“妾身不敢”之类的话。太子这么问她,显然是知道她敢发表看法、显然是知道她能看出些门道儿的。若是在这时候再装娇怯、再装守规矩,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妾身以为,当下的局势……不太妙。”秦颖月郑重道。
“怎么个不妙法儿?”
“整治三淮河道的事儿,全都是殿下您的功劳。宸王来做什么了?原本来得就晚,来了也尽是游玩儿胡闹了,靖王来了之后,可是尤甚。殿下您想,陛下对三淮这边的事情,能真的毫不知情吗?这天下之事,只要是陛下想知道的,如何能逃得过陛下的眼睛呢?只怕陛下对这边的事,是了如指掌。可陛下却这般赞扬宸王,为的真的是打太子殿下您的脸么?妾身觉着,未必。”
“闲来无事的,陛下忙着打您的脸做什么?妾身以为,陛下这么做,是在表明一个态度——重视宸王、偏爱宸王的态度。可陛下又为什么要表明这个态度呢?同样的道理,若是闲来无事,陛下没必要向天下人表明他对某一个儿子的偏袒。所以这偏袒的意图是……妾身愚见,觉得这偏袒的意图,是有意扶植宸王上位,以图……废掉太子。”
秦颖月一番高谈阔论地说完,慌忙跪地:“妾身胆大妄言,求太子殿下恕罪!”
“行了,快起吧,本宫都说了不会怪你。你若总是这般诚惶诚恐,本宫总要说让你起身的话,实在麻烦。”太子一抬手,让秦颖月起身。
“是。”秦颖月并不扭捏,痛快地起身。
而且,很自然地,又在太子身旁斜牵着身子坐下。
“殿下……”秦颖月轻声道,“如果陛下真的有这个意图,只怕这一次三淮一事,只是一个开端呢。”
太子眉头紧锁,半晌,道:“你是看得明白的。”
如今父皇扶持老三的意思愈发明显,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点父皇岂会不知?如果说父皇扶持老三的用意,是为了辅佐他这个太子,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父皇不是昏君,岂能做这样糊涂的事儿?
周家势力太大,父皇早已有铲除之意。
三淮一事,就是开端。
幸亏他聪明机警,先是抢夺了老三的督办之职;后又在整治河道的过程中毫无错处,使得老三抓不着把柄。不然哪,归朝之后,老三的风头岂不是更盛了?
即便在他做得如此谨慎无缺的情况下,只怕归朝之后,父皇也是要对老三好一番嘉奖的。
这朝中双龙对质的局面,在父皇的促进下,一定会愈发明显。
纷争已起,接下来,只能步步为营。
哪怕是走错了一步,都有万劫不复的风险。
前路艰险哪……
太子转过头,看着秦颖月:“好在如果本宫败给了老三,你还有退路。本宫不至于连累了你。”
秦颖月故作一愣,随即忙噗通跪地,叩首道:“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鬼,生生死死都追随着殿下!殿下要是不信妾身,不如现在就处死妾身。妾身的忠魂会追随着殿下、时刻护佑着殿下。”
太子被她弄得有些烦:“行了行了,本宫不过开个玩笑,起吧!”
“妾身不起。若殿下不信妾身,妾身宁愿长跪到死。”秦颖月决然道。
这是个好机会,不如放手一搏。
但她是绝对不会做无把握之事的。之所以想要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结果一定是好的。
如今太子身在三淮,身边儿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可说话儿、可谈心的人了,正是孤独无助的时候。在这时候,若放开了去做,她的“真心”,一定会给太子留下很深的印象儿。
可若回到京都城,有他那尊贵的地位摆着,下有身旁众多姬妾,上有未央宫中的生身母后,即便是遇到了挫折,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孤独无助。没有孤独无助之感,又岂有她的用武之地呢?
“其实妾身一直都知道,殿下您之所以对妾身好,是因为……想要利用妾身来让宸王心里不舒服,妾身对殿下您而言,就只是用来向宸王炫耀的一个战利品罢了。可妾身却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觉着殿下总有一日会真的看到妾身的好,会真心对妾身好。”
“本宫和你说真心,你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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