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了?
儿孙们的事情,她只管这最后一遭,这事儿完了,她是该歇歇了。只是这一件,为保她陈家、沈家之安稳尊荣,却是不得不做。
太后叹了一声儿,复又紧紧闭上了眼睛,缓缓转动着佛珠。
听了太后的这一声儿叹,靖王顿时反应过来,知道太后叹息的是什么了。一时大有谎言被拆穿之感,分外窘迫,却又不得不向太后请安。
直接跪着转身,向太后叩首道:“儿臣给皇祖母请安还望皇祖母节哀。”
太后缓缓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好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儿。
得到太后的回应,靖王便像听到了“免礼”二字似的,转过身去,继续垂首跪着。
“父皇”靖王刚转过身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声儿女子的高声悲哭。依旧是一路急匆匆地跑着,依旧是连敲门也不曾。
“父皇父皇啊”因着是年少的女子,平日里又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悲痛之时自然不似男子那般内敛,此时已是哭得撕心裂肺。
“父皇都是儿臣不好,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贪玩儿出去的,儿臣该陪着父皇的父皇你醒醒啊和儿臣说句话啊父皇”风北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弄得宸王和靖王更悲痛了些。皇后自是不必说,已经用帕子捂着,痛哭出声儿来。
因着这里没有外人儿,皇后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哽咽着斥责道:“早告诉了你,要在漪澜宫里守着些,你却是这般不知分寸地跑出去。怎的就差这一日半日的?还没出嫁呢,就这般忘了父母之恩!你们有大半辈子的时光能过,何以非要赶在这一时?”
皇后平日里极心疼自己的女儿,一点儿重话都舍不得说,可这一次,是真的被这不成体统的女儿给气极了!
原本凝儿和姬侍郎的事情,她是颇为赞同的,只是再三叮嘱凝儿,务必要守住了本分,可莫要做了出格的事儿。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糊涂,不会做那有失女儿尊严的事,也就是平日里书信往来、偶尔借着探讨诗书之故见见面儿罢了。便并未严苛地管着。哪成想,今儿年三十儿的,竟然还偷跑出去了!
若说要在这些孩子中,非要找出一个皇上平日里最疼之人的话,那一定就是凝儿。相比于宸儿,皇上对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儿,要更上心些。可如今,这孩子竟然如此怠慢了她父皇!
皇后但觉为皇上心痛,一时悲从中来、怒从中来,话不免说得重了些。
听了母亲这样的责怪,风北凝只觉得母亲说得极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悲痛混着自责,哀哭之声未免更大了些,已是嚎啕。
皇后听得她哭得这般悲切,过了一会儿,也是心有不忍。擦着眼泪哀叹了一声。原本想要安慰她不必太过自责,说这也是赶巧儿了,但是话到嘴边儿,哽咽却是收不住,便也只得作罢。
风北凝又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如同靖王那般,跪着后退了几步,退到她四哥身边儿去,向父皇重重叩了三个响头,亦是长叩不起。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司衣局才送来了赶制的皇上的寿衣、妃嫔们的孝服。即便是这个时候送来的,其实已经是快的了。虽说为图吉利,李忠贵并未吩咐人事先做好寿衣,但却是先让人做好了刺绣的布料,只剩下剪裁成衣、细细缝制了,再加上皇冕、朝靴等物便罢了。
一件龙袍,最繁琐最费工夫的,便是布料上的刺绣,如今这最繁琐的完成了,其他的自然好办一些。如若不然,怕是最快也要十几日,这寿衣才能赶制出来。
靳嬷嬷早就给容菀汐和宸王送来了孝服,只是一时不得方便,便在门口儿等着。这一会儿,趁着众人都各自退下去换孝服之时,宸王和容菀汐也将孝服换了。靖王府里的孝服随后便送到了,靖王也便快快换上。风北凝是宫里的人,孝服由司衣局来做,随着众妃嫔的孝服一并送来,回自己宫里换上了。
不多时,换好孝服的妃嫔们和两位皇子公主,便又回到乾清宫中,继续跪着。
一个时辰之后的下一个吉时,四品及四品以上大臣们身着孝服进了宫,跪在乾清宫院外。白如雪般跪了一地,因着人多,已将左右两边的永巷都堵上了。
三日哭灵、七日守灵,七天里,乾清宫内,都将是这般放眼皆白。
不仅仅是乾清宫里,整个未央宫、乃至整座京都城,都素白得恍若冰雪之境。
今儿是年三十儿,理应红灯摇曳、炮竹声声,但此时,未央宫里、京都城里,却死寂一般。原来这一早儿的瑞雪兆的,并不是丰年,而是这满城如同雪花一般的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