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我到传达处挂个号,等明天再来!”
“挂号?我们刚由上海来,事情着急呢!既是不能见将军,也倒可以先见二太太——”
卫兵:“这样的事,我们也做不了主,你真着急就随我到传达处!”
于是将月仙引进一个侧门,进到传达处,传达兵问了他的情况,让他在号码簿上签下名字。然后又问他住在哪家旅社,到时候好电话通知他。
他摆手说他现在还没有地方住,况且现在外面这么乱,电话哪确保能打得通!又说,他其实要紧见的是二太太,让他们给通融一下吧!
传达兵道:“你到底是要见将军,还是太太?”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将军和太太都要见的,不过,我可以先……”
传达兵:“无论见谁,我们这儿都得按规矩办!住宿既是没有确定,你明天下午再来吧!”
于是卫兵重又要把他领出门。
有一瞬,他几乎想冲进宅里去,但卫兵的手上拿着致命的家伙,他无力抗拒。他感到自己的怯懦,难道怕死吗?他扭头朝那宅上瞍一眼,里面亦是一片昏暗、幽沉,深不可测。他的眼前不禁浮现出莺时的身影,她嫣然的微笑……幻想的影像像突然从屋里跳出来一般,重重地快要撞裂了他的心。他趔趄着往里迈了一步,立刻被人家喝住了:“往哪里走!”
他只好缩了回来,在惶恐和无奈中全身都抽紧了。
出来,他失魂落魄地在府邸的大门外呆立良久。
他神思恍惚,直到觉得脚下快要被冻僵了,脑袋里的所有思绪都凝固了,疲惫和寒冷使他快要站立不住了,才极不情愿地离开。他忧伤而难以自持,同时轻声安慰着瑟瑟发抖的女儿,把她紧紧抓住,一路踱着回到萍水相逢的老乡阿金那里——无别处可去。
“夏老板,老乡!”刚从医院摸回店来的阿金,在店门前撞到了他们,“事情都办妥了吗?”
“唉!这都是瞎折腾吧……”
“怎么,难不成受着了人家的欺负?”阿金说话倒开门见山。
“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忌,人家偏就把我们卡在门外了。”
“那敢情白跑了一趟!”
“不过总算还有些希望……”
……
他期待着明天呢!
这一晚,他整个儿没有阖过眼,虽然浑身倦透了,但越想越模糊,越想越苦恼,越觉得见到莺时的希望渺茫。该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面前没有一条可以通行的路,也找不出一个明确可以使用的方法。想着,他更感到凄怆,竭力地绞着自己的乱发,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血来,也无法抑制心底的焦愁。渐渐地,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空袭的爆炸声又在夜空中撕扯,终使他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浮世欢 第八十一回(1)
晨起,便闻隆隆爆炸声。窗门给狂风和炮响作弄得飒飒地颤动着,犹若无数受伤的野兽在吼叫……
阿金不知道从哪里给他们父女俩弄来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并且烧水让他们洗了个澡。扫掉了数日来积蓄的疲惫与尘垢,刮了胡子,换上干净的衣服,他的形容立时焕然。阿金笑不拢嘴:“哎呀!这模样子好多了,真是换了个人似的!”
月仙感激的话都收不住,直给阿金道谢,说他是个好人。
阿金摆手,道:“客套的话就甭说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笑着顿了一顿,“这衣服都是东家临走时没能带走的,不想你们还能穿——运气好呢!”
上午,在店里又吃了点东西,月仙便迫不及待地携了女儿径直再到侯府去。他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见一见莺时,哪怕拼了命!
但当他穿过长街重又来到侯府时,却见大门紧闭,守门的兵士已不知去向。他推门,门竟开了。在紧张的沉闷中,他等待着一种吼声,或者是威吓声,或者是喝止声,或者诟骂声。他怕听见这种声音,且知道自己等待着的声音马上就要到来了!然而这种声音没到来:宅上出奇的平静,连犬吠的声音都没有。
他屏息凝神往里走了几步,同时回头看那门口有无什么异样。他感觉这像一个陷阱,随时都有坠向深渊的可能。他如临大敌,陡然觉得不该把女儿带来而应让她留在店内,这可是在闯虎穴呐!不禁越发紧张而惶恐。
他没有退缩,继续往里迈步。
这时候,陡然,一个声音道:
“你们找谁?”
月仙顿时一惊,收住了脚,抬头四下里望去。只见一个仆人站在侧墙的一棵海棠树下,手里抱了一把缺了一只腿的椅子,正准备往那墙角扔去。月仙这才注意到墙角下堆满了废弃的物什,地上狼藉一片。
他镇静下来,还以为走错了门,张了张口,道:“我们……来拜见侯将军!”
“啊唷!来晚了,已经撤走了!”仆人把残椅丢了,拍了拍手道。
“啊?!”他的呼吸顿时凝重起来,稍顿,“那其他人呢?”
“能走的都已经走了!”
“二太太……她也走了吗?”
“二太太?当然,所有家眷都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六时。”
“如何走的?”
“咦!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我由上海来,是二太太的故友……”
……
然后,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闭嘴不吭声了。
原来,这一日清晨,侯天奎携家眷、财产及属下乘汽车离开府邸,然后分两路离开南京:一部分家眷乘船去往上海租界再转道大后方,一部分属下则直接赴后方大本营。而将家眷和属下送走后,遵照命令,侯天奎本人则和一群高级将领乘飞机离开首府。
他感到心都跳到脑袋上来了,不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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