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知一一答来,渐渐越说越远,讲了越来越多的玄妙神奇的故事传说。
传闻那平洲的云顶仙山终日云雾缭绕,山底不见顶,山顶不见底,一山有四季,有人曾在山顶见过神仙。
传闻越州之北有一地生满青桐,每一棵皆有千年万载的岁月,高耸入云,若是夏至冬至时节去,便可能见到凤凰飞来,在青桐树上梳羽。
又说云州的最南边有一片不可逾越的高山,穿过高山有一世外桃源,有人曾在那里见过真龙。
再说起江湖奇事,说起朝中国师,说起北方的家仙野神,南边的巫术蛊毒,深山中妖的世界,脚底下鬼的殿堂,时常出没的虚幻城市,火焰烧了千年也不见熄灭的地火村,这天下之玄妙奇幻,在那讲坛之上,盏茶之间,已然揭了一角。
宋游兴致越来越浓。
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老先生嘴也干了,端着茶杯喝水,却没有走,而是目送客官们离去,传统艺人的规矩一点不丢。
宋游坐了会儿,才上前施礼。
“哎哟!”
老先生不因他年轻而怠慢,连忙回礼,比他躬得更深几分。
“客官可是常客!”
“是。”宋游点头说,“自半年前来到逸都,便日日来听张公讲书,少有缺席。”
“承蒙客官抬爱。”
“是张公讲得好。”
“客官这是……”
“我本拙郡灵泉县一山人,下山游历,途径逸都,在此小住半年,如今开了春,天气也日渐暖和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宋游又对着面前的老先生行了一礼,“特来与张公道别。”
“不敢不敢……”
老先生连忙也把腰躬下,随即才对他拱手:“只愿先生一路顺风又顺水。”
“多谢张公。”
“不敢不敢……”
“只是不知张公先前所说,那云顶仙山、凤栖龙腾之地,有几分真几分假?”宋游说着一顿,“此次游历并非一年数载,若是顺路,宋某想去张公所言之处看看,寻访仙踪。”
“原来如此。”
“不知张公可方便告知。”
“哈哈!有何不便?”
“还请张公讲来。”
“云顶仙山是平洲早有的传闻,已传了几百年了,不少人说在那里见过仙人,其实啊,呵,见笑,老朽也只是听说,并非真正见过。至于那些人说的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老朽也不敢妄言。”张老先生惭愧笑笑,“不过数百年来,常有去云顶仙山探访仙踪的名人雅士,或是向往此道的隐士,不是求仙就是求长生,不然就是求个逍遥自在,但请先生看,几人成仙,几人长生,又几人逍遥自在啊?”
“多谢。”
宋游点了点头。
这位张老先生也只是听闻,不过以他数十年的人生经验、世事见闻来看,他是不相信的,只是不好直说罢了。
“至于那越州之北青桐凤鸣山一事,则是前朝承安伯记载于《山水注》上的事,后常有人声称自己也看到了,不过老朽却是没见过的。”
“原来如此。”
张老先生认为这个可信度要高些。
“而那云州之南,穿过齐云山,便是老朽口中的世外桃源,有真龙长踞于此,常于云中盘桓,吞吐烟云。”张老先生顿了一下,“这却是老朽的父亲年轻时亲眼所见,亲口说与老朽听,只是世事沧桑,不知如今又如何。”
“亲眼所见……”
宋游一时有些惊讶。
世间有龙,千变万化。
其实不是龙千变万化,而是万物得了道行成了精,有些就被人叫做是龙。
例如有人行至深山,见大蟒生角,吞云吐雾,心中惊惧震撼,便称之为龙。有人行舟水上,见水底黑影,动辄掀起波涛,便以为是龙。甚至水中有些动物,因生性凶猛,也被叫做龙。甚至有人在井中养蛇,以观水质,时间长了,见蛇颇有灵性,也赞之为龙。
伏龙观则说,真龙早已绝迹。
若果有真龙,定然要去见识一番。
“哈哈。”
只见张老先生抬头看他,不由笑了两声:“先生若是有兴趣,就此坐下,老朽细细说与先生听。”
“麻烦张公。”
宋游又点了两壶茶来。
两人便找了就近的座椅坐下,如多年好友一般,一直谈到夜深。
张老先生一连讲了许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在台上时讲得更细。了解得清楚的,便把如何走、如何找都给他说了个明白。了解不清楚的,也把自己知道的尽力全讲了出来,好让宋游自己决定要不要去,若决定要去,又该如何自行探寻。
深夜两人才道别,互相离开。
只见张老先生站在巷口,借着灯笼光亮,可见天上丢星,而他凝视着宋游冒雨离开的身影,眼中却有疑惑之色。
“阴阳山伏龙观……”
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应是年轻时才听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