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脉关系,你得把正规渠道购买的汽车,挂靠在某个单位的下面,再交各种税费管理费,剥掉三层皮以后,才算是有一辆新车。
剩下两个渠道,就不一定是新车了。一个是目前常见的走私汽车,海南全省做了一段时间,******也做了很长时间,有的汽车是整船运来的,比如海南的车,通常会比较新,而且上了牌照。一种是零件拆出来送来得,这种就不能保证全新了,而且不一定能正规上牌。
最后一个渠道,也是普通个体户装样最多的,其实是购买政府淘汰下来的二手车。
其实也不一定是淘汰的车,中国是有强制报废制度的,一些单位的汽车买来开一段时间,开得路程长了,出了事故了,或者领导不想要了,都会卖掉。当然,背景硬扎的,可以让单位将买来不久的车低价卖给自己,然后让公家再掏钱买新车。
不过,普通水平的个体户,还是只能买较旧的二手车,比如北京吉普,就是小地方个体户最常买的车,再小一点的地方,说不定只能买美国吉普,往往出厂日期比二战胜利纪念日还要早。
姚母在商业系统内工作,自己的工资虽然不高,见到的世面却广,对于那些赚了些钱,就花几万块钱买一辆旧车的人,姚母是不怎么看得起的。
这里面当然是有一个参照对象的。如果是以前,哪怕是一万块钱的旧车,也是姚母不敢想的,她一个月的工资几十块,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收入,一年下来也就是一千块,一万块的收入说起来是十年,攒起来,三十年也攒不出来。
但是,当姚母将杨锐那个钢笔女婿作为标杆的,眼界就完全不同了。
能花一万块钱买支钢笔送女儿的,那是什么样的人?是一辆旧车的个体户能比得吗?
个体户赚的钱多,但要说生活好,其实也未必。80年代的中国,钱有时候有用,有时候也没用。有钱人不敢用钱的情况更是不少。
姚母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女儿嫁给个体户的,再有钱的个体户都不行,她非常担心发生这种情况,不等姚悦说话,就道:“女儿,你可不敢和个体户谈对象呀。你别看个体户走在外面,一副大款的模样,他不好办的事情多着呢。远的不说,就平江这里,你看有几个大款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个体户的,真有钱的,都想方设法的弄一个身份,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被抓走了,没有一个单位,都保不住自己的人,钱多有什么用?”
姚悦哭笑不得,说:“看你说的危险的,好像动不动就抓人似的。你和我爸是有单位,也没见单位帮你们什么啊。”
“平时看着不显,要紧关头,总归能用得上的,最不济,等我和你爸死的时候,不用你和你妹忙活,单位给办追悼会,个体户连个追悼会都没有,死都死的悄无声息的。”
“咱家办追悼会,人家也不会铭记于心的,最多三五天的功夫就忘掉了。”
“你个死丫头,咒谁死呢?”姚母又有抽鞋底的冲动了。
姚悦吐吐舌头:“是你提起来的。”
“我提起来的也不行。”姚母气呼呼的,找着理由棒打鸳鸯。
吴姐看着好笑,站出来劝道:“阿姨,消消气,姚悦,你也得多听你妈妈的意见。”
姚母也不是真得要打,呼了一口气,拉着姚悦到边上,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先要保证学习,再要保证工作,最后才是谈对象,懂不懂?”
吴姐也同意的点点头。77年恢复高考,她就开始考试了,那年她才24岁,刚刚结婚。考了三次,吴姐的孩子都两岁了,她才考上大学,对学习和大学,几乎抱有宗教般的虔诚。
事实上,学习和大学也给予了她无尽的光辉和恩宠。在高考以前,吴姐是街道火柴厂的女工,每天的工作重复,且工作量大,既难照顾家庭,也难补贴家用,婆婆家里人对她也不是很看得起。
然而,一切在考上大学的那一刻发生了改变。家人的尊重,街道的锦旗,邻居的羡慕……到了现在,就连五岁的儿子都会奶声奶气的说:我妈妈是大学生……
每每想到大学带给自己的改变,吴姐就忍不住想落泪。对于情同姐妹的姚悦,吴姐真心的道:“姚悦,吴姐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而好归宿的前提,首先是一份好工作,受社会尊重,邻里尊重,家人尊重的好工作。咱们读一个大学不容易,毕业嫁人更不能草率,我觉得,咱们大学生的对象,不求他家庭条件怎么样,钱多钱少,他和他家里人,也应该是尊重知识,尊重女性的,你说是不是。”
姚悦“恩”的一声。
“那你以后不许坐这个人的车了。”姚母再次发话。
姚悦不乐意了:“为什么呀。”
“不行就是不行。”姚母不予解释。
姚悦气哼哼的别过头去,总算没有当面反驳。
吴姐拉拉姚悦的手,道:“阿姨也是为你好。”
“她都不问是谁。”
“那你说,是个啥样的人?”
姚悦脸再红,不肯说话了。
吴姐笑笑,小声的问了起来。
一会儿,吴姐转身站到姚母这边,问道:“阿姨,姚悦说是杨锐,你认识吗?”
“杨锐?车上的?”姚母的声量提高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杨锐,上学期开学的时候,姚悦送杨锐的食盒,还有姚母帮忙呢。
姚悦点点头。
姚母的脸色变了又变,在路灯下却是看不清楚了,问:“他哪里来的车。”
“借的。”
“哦……”
吴姐看的大奇,照她想来,姚悦的条件确实不错,有车都要被姚母嫌弃,车是借的,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姚母好久都没说话。
吴姐小声道:“阿姨,你别气坏了身体。”
“我没生气。”
“您不生气?”
“生什么气?哦,杨锐这个孩子还行,就是得罪了老师的事,我想怎么办呢。”姚母的语气里,的确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吴姐这下子愣住了,再到前面问姚悦:“这杨锐,是做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