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冬里烧你妈吃饭？刘亚刘霖哪能忍得了这一顿数落，但又想到这黑河头全是何家人的儿孙，扬了麦草却是断了人生路，也不好发作，又羞又恼地便叫人砸了姑舅何刚修的门楼，一扇子厚厚的木门被一帮无赖又砸又尿，雕龙刻凤的影壁便也不能幸免。

    姑舅何迎娶梁家大姊的时候，梁家人送来一块梁何清音的牌匾，说得是何家自古是宫廷乐师，梁家送女来嫁也算附了风雅，闹得姑舅何家中老汉笑了三天三夜，第二年腊月里梁家大姊又给姑舅何生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何玉鸣，何家老汉摇摇晃晃又喝了三天三夜喜酒，没挨到开春就含笑而逝了。那牌匾被刘亚刘霖从正房门上摘下，两柴刀劈作三片，又把那梁字与音字撇进了灶火里，梁家大姊出来阻拦，被一个青皮推到了院里的菜瓜架子上，昏了过去，一番打砸以后，刘亚刘霖看寻不见姑舅何，在昏倒一人的院子里吵邻人家里大喊：“皇粮国税，自古纳之，天经地义，杀人偿命，自古如此，天经地义，何家老狗，不仁不义，一圈子怂货！”便吹着唢呐又敲锣打鼓的离去了。

    待邻人从塬上唤来姑舅何，梁家大姊已经在冻得梆硬的泥田里躺了几个时辰，抬到炕上暖和了一夜才醒来，醒来以后就再也不能动弹了，何玉鸣急得要去乡里找刘亚刘霖拼命，被姑舅何拦下，也不言喘，抱着剩下的“何清”半块牌匾在偏房灶台上抽了一晚上烟锅子，第二天唤何玉鸣急去娘家铺寻梁老太爷。何玉鸣前脚出门，后脚刘亚刘霖就打上门来，那姑舅何生的高大，拿柴刀劈了几个青皮，被人从背后一棍打断了腰梁，趴在地上又被刘亚一脚踹破了眼，左眼球噗得掉出眼眶，姑舅何趴在地上疼得直叫亲娘，手脚乱挥又砍到了刘亚的脚面子，一刀把刘亚的踝骨剁得只剩皮，刘霖见大哥遭了罪，从柴房里把铡刀抬了出来，找几个人把姑舅何像捆猪一样捆住，用铡刀当着梁家大姊的面砍断了姑舅何双手双脚，那一片青皮也损伤不小，不吹不打的又走了。何玉鸣婆姨此时正替姑舅何守着果园子，听人说家里又遭了难，公公被人打死了，急往家中赶，何婆姨生者一双大脚，从来也没缠裹过，干活利索带亲，尤其是浇得一碗好长面，四邻八乡都知道何家大脚婆姨能干。刚到黑河头西门上，正巧碰上刘霖抬着刘亚灰溜溜回乡上，不知哪一个青皮喊了一句：“这是何家大儿媳！”那刘霖恶狠狠的呸了一句：“砍了我哥的脚，我就再砍了你婆姨的手!”唤上几个青皮，把何家婆姨连拉带拽要拖回乡里，此时黑河头乡里何家子弟闻了动静，带了棍棒耙犁赶来，这才把大脚婆姨救下。

    等到这一番折腾，姑舅何早已冻死在何家院里，死的时候左眼掉到了嘴上，死死盯着灶房里剩下的“何清”牌匾。梁家大姊在西房里透过窗户纸愣生生看着这些青皮打断了姑舅何的腰杆子，砍掉了自己男人的手脚，又一脚踢爆了这个顶天立地男人的眸子，头一昏，从炕上栽下去，扑棱棱滚到了炉火旁边，那炉钳子一下插到了梁家大姊的右眼里，从脑后带着白花花的脑浆子冲出来，梁家大姊此时疼的嗞哇乱叫，把炉子给扑翻了，火星子溅到了露出棉花的袄子上，一阵就着了一身的火，硬生把梁家大姊烧死了。

    何家婆姨回到了家里，见没了公公，西房里又着了大火，心中慌了神，冒火冲进西房，那梁家大姊右眼眶深深不见底，黑黢黢得插着炉钳，啊得一声叫了出来了。顾不得已经被刘霖扯开了袄子，甩着两个**就往出跑，出门时又跌倒在正房台阶上，眼对眼看到了姑舅何挂在嘴唇上的左眼球，又啊的一声，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