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说:“自然,我可没有骗人。”
林碧香这么成日躲在院子里不出去,阴薇这个做母亲的,当然最着急了。
忠义郡王府弄这一出,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从萧太妃的嘴里可以知道,忠义郡王府这是奉了宫里的命令,给几位皇子挑女人。只有挑剩下的,才是给那些赴宴的公子的。
同样的聚会,上辈子林茜檀没有去过。那个时候她已经因为和董庸的事,被嫁去董家成了邀请范围之外的“夫人”级别。
*
阴薇一番苦心,林碧香却不太能够领会。
她只觉得自己一再丢脸,不肯出门。
偏偏阴槐那个罪魁祸首之一,在出了事情之后,仍然该做什么做什么。日子过得滋润!
不过待她听采彤说阴槐被人给打了一顿,脸都毁了,林碧香突然就心情十分舒爽。
本来不肯答应的事也答应了。
林茜檀见她答应,又给林抒尘送了一个口信去。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这是沈氏这个做祖母的人的意思,是叫林茜檀把两个妹妹都给带上了,也叫她们露露脸。
这事还有几天,并不急,林茜檀暂且搁着。王元昭那儿的事或许还更着急一些。
绿玉跑了这一趟腿,将王元昭之前索要的那个鞋子给送了去。
北地地形复杂,又是到了夏日暴雨时,一般市面上的鞋子,总是没有防雨又结实耐穿的。
林茜檀既然答应了,索性就花了工夫做了,王元昭前两日借着霁月的嘴说他这两日就不在京里了,玩笑一般问了问,鞋子什么时候做好。
林茜檀于是加班加点给弄了弄。
绿玉出门跑了一趟,就那么巧给碰上了正好过来林家假公济私送公文的楚绛。绿玉机敏,并没有告诉楚绛她手里那一双男鞋是给谁送去,只推说是她自己做了,送给友人的。
绿玉反应也算快,不过可惜的是楚绛认得林茜檀的绣工手法,知道这是谁做的。林茜檀以前缺钱的时候,偶尔也做些绣活拿去卖了换钱,这事楚绛知道。
绿玉去了,楚绛有那么点儿心不在焉的,把公文给林权搁下,便离开,也没有往里去。表妹早就拿回姑母留下的嫁妆,怎么还会缺钱?
林茜檀没出来见一见他,反倒是林碧香闻讯,跑去了偶遇。楚绛温和有礼,并没有把自己对林碧香的不喜欢摆在脸上。
而这在林碧香的眼睛里看来,就更是郎君的温柔了。
林茜檀听说之后一笑置之,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她对楚绛的感情更多是亲情,楚绛来,她做不来火急火燎跑出去见一面的事。
对于林碧香来说,却是完全不同。她有那么一点破罐破摔的意思。反正她名声也臭了,做什么不干脆豁出去一些。
绿玉回来说,王元昭很喜欢她做的鞋,拿到就穿上了。
林茜檀也高兴,毕竟用足了料做的,对方满意就好。
天隆帝亲征,并不是所有的兵马都和他同行。皇帝自己带一批人,诸如粮草运输之类的东西却是有另外的大军先运送出去的。
王元昭隔日果真就披了战甲,带着他那一队兵将上路去了。林茜檀没有去送,倒是叫风光和霁月代表着去送了一壶饯行的酒。
这也是王元昭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出征。王善雅是去亲自送行了的。见到东山侯府的七小姐送酒来,他并不意外。
同样送了饯行礼的,还有魏家。
*
城门楼内,一辆马车上,魏嘉音正微微掀开车帘,偷偷往正在开拔的兵马处看了一眼。
她对婚事抵触,却还是在丫头银霜怂恿之下来了。这会儿看见开拔的大军,她心潮澎湃,被城外列队整齐的男儿豪情所吸引。
银霜是魏嘉音的心腹,魏嘉音也是听了她的劝,这才“路过”这儿,倒不是特意为了谁过来。
数日之前,阴槐当街强抢民女,事发当时,她在现场。
本来她要叫自己的魏家护卫好好教训阴槐的,结果是王元昭抢先出手救下了人,还把那小姑娘给一路送回家去。那些,她都跟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的。
如若不然,银霜劝说,她也不会不拒绝了。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饯行礼送到之后,又有两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丫鬟,送了一壶酒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大胆,倒追男人。
她没有多想,放下帘子,回头无意看到车子里一个小丫头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她把帘子搁下,小丫头毫不遮掩自己的失望。
这小丫头,便是那天阴槐看中了,强抢的民女。
魏嘉音看了便笑:“别看了,看不见了的,那边都准备出发了。”
卉生于是脸红地低下了脑袋。
英雄救美,美人交心,卉生明显对救了她的男人生出有别于报恩之类的情绪。只是她出身太差,配不上。又听说魏嘉音就是那男人的未婚妻,便心甘情愿说服爹娘将她卖进了魏家,做了魏嘉音身边新上任的丫鬟。
被一语道破,她羞涩,魏嘉音想的却是,反正自己也看不上王元昭,又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成亲。到时候正好把这个姑娘安排给他,好替自己省事。
王元昭刚好就在离去前,看了城门一眼,眼看着城门那儿许多女眷来送各家的男人,他转了一圈,好像清楚又好像不清楚自己是在找谁。
*
魏嘉音反正都出了门,便上林茜檀的店铺光顾了一通。
以她和林茜檀的关系,掌柜的自然知道给她打折。
说来也巧,店里正有几个人在说锦华。
魏嘉音无意转头一看,只见那边说话的人,还是她认识的。
广宁伯家庶出的女儿陈靖瑶正约了几个人出来逛街购物。逛到这儿,便进来看了看。
她们自然也认识魏嘉音。两边一番寒暄,魏嘉音被她们邀请着,去了楼上的雅间说话。
不过是面子上的交情,魏嘉音只是简略应付她们,就想走人。不过陈靖瑶等人讨好她也来不及,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放她离开。
店里的事,自有人传到林茜檀的耳朵里。陈家的人争军中职位争不过忠义郡王府,倒是在这过程里,阴差阳错趁机和魏家搅和到了一块儿去。
陈靖瑶勾搭魏嘉音也是有缘故的。陈靖瑶的亲舅舅,就在魏家手底下做事。
齐楚秦魏四家,前三家都处于一个相对衰落的状态。只有魏家,仍然春秋鼎盛,像是一只潜伏在侧的猛虎,但又因为清贵无权,而不容易引起注意。
魏家虽然家族势大,但族中子弟少有从事实际的要紧职位,也不怪几代皇帝都能够容忍它了。
不过从最近的情况看来,魏家的人像是也隐隐开始转了风向。
魏嘉音托人给林茜檀送了邀请,请她上门去。林茜檀没有拒绝。林茜檀从脑子里搜索记忆,隐约想到前世到她死去的时候,魏家的情况。
“我们家小姐说,今日在七小姐你的地盘上洗劫了一通,心下过意不去,所以只好把魏家埋了几百年的酒坛子也开出来赔罪。”魏嘉音的丫头道。
林茜檀笑了:“她想请我白嫖古酒就直说,还找这些理由。”魏嘉音买去的那些珠钗,虽然昂贵,但有钱就能获得。
不像名门魏氏地底下几百年的珍藏,就是去抢也未必抢得到。
丫头笑着去了,林茜檀于是想着,古酒价值不低,她该带个什么礼物去,补一补这中间的差价。
丫头前脚刚走,天上便乌云密布地下起了雨来,这夏日的天气就是这样,雷雨说来就来,连个招呼也不跟人打。林茜檀暗想那魏家的小丫头大概要在半路上被淋成一个落汤鸡了。
每年这个时候,总是雨水最多的时节,林茜檀被困千石村还是只是去年时候的事情。大商河网密布,有时候下起雨来,没完没了,林茜檀深有体会。
天上的雨下来,一下就暴雨倾盆了两三个时辰。院子里的水也漫了上来,雨水大到就是眼前一丈远的地方,也看不清。
左右无事可做,林茜檀索性躺下早早歇息。这一闭眼,就梦见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千军万马之中,一个被白雾笼罩、看不清容貌的高大男子驾着一匹骏马,领着大军攻破城门,一身煞气。
另外一边,同样也是瞧不清楚的男人则是从容不迫地从另外一个城门破门而出。
城中兵马厮杀,一派乱象。她行走其中,却没有人发现她。
来来往往的人,都穿过她的“身体”,自己做自己的事,她看得见他们,听得见他们,却摸不到所有的人和事。那个一身煞气的男人,分明是在指挥作战,战场之上的他却不合时宜地抱着一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女人坐在马上。
一阵又一阵轰鸣声音当中,厮杀的血气弥漫了视线。林茜檀眼前的白光也越来越强,强到渐渐叫她脱离出了梦境,将她推回现实,到了清醒。
林茜檀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十分熟悉的床幔。她眼神迷离了有一会儿,方才挣扎着回过神来,认清了今夕是何年。窗外的雨没有停,拍打得门窗也“啪啪”作响,叶子落下,掉在水里被大雨欺凌,是前世,不是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