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姐姐。”屋里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隔离了将近半月，商君博终于是肯撤了不许任何人拜见的命令。说是不许别人拜见，其实又何尝不是不许我出去？变相的禁足罢了。

    只是我未曾想过，今日刚刚一撤了这命令，第一个前来拜见我的竟不是德妃，而是云昭仪云淡轻——我那个并不算姐妹情深的姐姐。见了她，我原本思索好如何应付这后宫女人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云淡轻听了我的呼唤，倒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怅然，悲凉罢了。她斜倚在椅子上，就那么看着我，恍惚道：“惜之，你说为什么，我总是摆脱不了你呢？在家的时候是，如今在宫里了，却也是这般。家里父亲便格外宠你一些，而如今，就连皇上亦是。”

    闻言，我除了苦笑之外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良久才悠悠问她：“那你恨我吗？如今我抢了你的夫婿，你定是恨我罢？我知自己对不住你，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亦是无可奈何。你明白么？”若是可以选择，我何尝又想来这深宫里来？

    云淡轻没动，忽而笑了起来，配着她恍惚的神情，竟是有几分淡出尘的感觉：“这有什么？皇上也并非是我一人的，没有你，还有其他的人，反正决计不会让我独占。你没来之前就有德妃，如今你来了，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以后若是真有个什么事情，也有人照应。”

    然而，虽说她这般潇洒的说出这番话来，我却是只能喟叹一声——终究还是说不出不恨我的话么？看来我与她之间的嫌隙，还非是一般的深啊。

    “姐姐，事已至此，日后我们便好好互相照应吧。”我微笑，轻轻招过那一直伺候我的老嬷嬷，“去，把皇上今日赏赐的东西都拿来，分与姐姐一半。我们是姐妹，我的便是姐姐的，我有的，姐姐也应当有。”

    云淡轻低垂了眼睛，笑了：“妹妹这是作何？姐姐岂能要你的物件？别让别人说，姐姐今日是跑来找你要东西的。”那脸色，颇有些不自在来，笑容也显得有几分酸涩。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懊恼不已：她进宫许多年，虽说商君博一直对她不错，可是赏赐却不多。如今就连分位也是不如我，恐怕我这般行径，是让她误会成我在炫耀了。她自然不会感到爽快。

    于是我赶紧步下床去，伸手握住她的：“姐姐说什么呢？姐姐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做这些事情，都是想和姐姐分享一切罢了。”其实我也并非多么想讨好她，只是不想让我爹着急罢了。毕竟，都是他的女儿，若是我们在宫中不和，传了出去让他知道，只会让他心焦气躁罢了。虽说到底没有了那份实在的父女之情，可是他疼我那么些年，事事顺了我的心意，我若是不感动不记挂，便是无情无义了。

    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到现在的风烛残年，我心酸不已，实在是不想再让他担心什么。想起那日商君博特意让他与娘来看我的情形，想起他和娘亲对我的叮嘱，便再不想和云淡轻闹出什么事端来。

    我这番话说完，恰好老嬷嬷也正好拿了东西出来，我全推到她面前：“姐姐选吧，喜欢什么拿去便是。倒是拿了我的东西，还请姐姐答应我一件事情才是。”

    云淡轻狐疑的看我，迟疑着不肯接我的东西，不过面上却是笑着的：“不知妹妹想让我做什么事情？可别让姐姐赴汤蹈火，姐姐可是不敢去的。”

    我亦是“扑哧”一笑，将那些东西全往她怀里一推，白了她一眼道：“姐姐说什么哪！妹妹不过是想请姐姐空闲的时候帮妹妹做几件孩子的衣服罢了。难道你这个做姨娘的，竟是连这点小事也不肯替侄儿侄女做么？”

    云淡轻这才收起了狐疑之色，欣然接过：“这个姐姐倒是擅长，那便不客气了。”

    直到这时，我才敢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接了我的东西，至少表面上还是肯敷衍我的，日后对她好些，想来念在姐妹情分上，我们还是不至于闹翻罢？这样，爹娘亦不会担心了。

    又闲坐寒暄了一会，眼见着商君博过来的时辰已经临近，老嬷嬷一直不停的对我使着眼色，示意我赶紧找个理由让他们离开才是。我心里沉吟：或许，不若就趁着这个机会帮云淡轻一把吧？这样，她也能念着我的好，将来也不至于因了别人的挑唆与我反目。

    于是，我便假装没看见一般，继续和云淡轻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最后渐渐的就将话题扯到了孩子身上，云淡轻道：“姐姐倒是羡慕妹妹，有了孩子不说，一下子还来了俩。将来在宫里，也算是有依靠了。”

    她这话本也不假，可却是触到了我的伤心处。这半月来，虽说每日商君博必定抽空过来，我亦是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将孩子要回来，可总是也开不了那个口——或者说是商君博故意不给我那机会。每次我稍微提起，他便会岔开话题。甚至有时嫌我烦了，来了便一言不发，呆几个时辰又悄然离去。

    至今我仍是不明白，商君博这一举一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摇头苦笑，我轻叹一声惆怅的说出实情：“若是姐姐知道我自从孩子出世，就只见过孩子一次，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做娘的可怜？我想现在孩子见了我，肯定也认不得我了。其实做母亲的，并不想依靠孩子什么，只要能天天和孩子在一起，便是最大的福分了。”

    云淡轻也没见过我这般惆怅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气氛竟是沉默了下来。直到被一声清朗的声音打破：“惜之，你便是这般迎接朕的么？愁眉苦脸成何体统？莫非朕亏待了你不曾？”